她什么都没问。
她想。
明明看出来了。
她回想自己方才的所有表现,越来越确定孟摇光必然看出了她对陆凛尧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
可她什么都没说,就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为什么呢?
薇薇有些复杂地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片刻后,再开口时,她的语气已经变得镇定了很多。
“既然不是为了这个,那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一次她很认真地道:“这里真的不适合你,你最好还是不要来。”
孟摇光回头看了她一眼:“谢谢你啊。”她弯了弯眼睛,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漫不经心看向那个正在演奏童谣的乐队,张口道,“你说,陆凛尧就今天会来吗?”
“……”薇薇没有料到她对她提起陆凛尧竟然是这样的话题和语气,就像只是闲聊一般,她有些纠结的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也不确定。”
“猜一下都不行?”
“猜不出。”薇薇道,“我觉得他对这里其实并不喜欢,对这些应酬也并不感兴趣,可他却的确来过不少次。”
“就像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主动来这里一样。”她有些怅惘,如同在自言自语,“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来这里。”
孟摇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突然换了个话题:“那个是什么?”
“什么?”薇薇从莫名的低落中回过神来,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见那是竖在乐队台边的一根钢管,上端连着天花板,下端深入地面。
“看了还不知道吗?是钢管。”薇薇的语气又重新变得刻薄而嘲讽,“待会儿会有女人上去跳钢管舞给客人们助兴的。”
她冷冰冰地说:“原本我也会上去的,唱几首大家喜欢的歌——这是有客人在时我们的固定表演。”
她们继续往深处走去,孟摇光一边潦草的看过那些奇奇怪怪的陈列柜,一边心不在焉地问:“哦?这么说这次你不用去了?”
“是啊。”薇薇又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顿了一下,眼神又微妙而神秘起来,颇有些蛊惑和挑衅地看了孟摇光一眼,她道:“因为老板说我今天可能会有重要贵客需要招待,所以给了我一次特权,让我不用上去搔首弄姿。”
孟摇光脚下没停,已经看过那些各式各样的发夹,面具下的表情正在变得越来越冷。
而薇薇并没有察觉,她跟在她身后,还在故意问:“你猜猜这个可能会来的重要贵客是谁?我以前也招待过的。”
“……”孟摇光突然停下了脚步。
薇薇在差一点又撞上去的时候才陡然清醒,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可能是两次见面孟摇光给她的印象都太随和太不像那些颐气指使动辄折磨人的豪门子弟了,她这才变得越来越放肆,甚至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正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她却听见了孟摇光的回答。
“不用猜,我知道是谁。”
孟摇光垂眼盯着面前这个陈列柜,漠然地说,“是我。”
薇薇:……
目瞪口呆了一秒,她又忘记了方才的教训,张口就是:“这么有自信?”
“这不是自信,世上没有人会为此而感到自信。”孟摇光冷冷地说,“我只是知道他是个疯子而已,从今天我走进这里就知道,他现在已经疯得更厉害了。”
孟摇光转过身来,冷光灯下她的眼睛正在天使面具里闪烁着水银般冰凉又危险至极的光:“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来干嘛的吗?”
她轻声说:“我是来捣乱的。”
“我要点一把火,把那个人和这里一起,烧成灰。”
薇薇的瞳孔因为震撼和恐惧而紧缩着,而在少女的背后,冰冷干净的陈列柜里,许多本承载了她颠沛童年的童话书,正如日记一般摊开在那里,摊开在在无数人的目光下,还对每一个看来的人都展现出虚伪的,仿佛正在被珍视和宝贝着的模样。
而作为那些童话书曾经的主人,孟摇光站在这儿童游乐场般的大厅里,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只觉得自己仿佛正赤身裸体,由着每一个路过的高贵又肮脏的人们参观着自己的痛苦。
只是愤怒让她更加冷静,连眉头都舒展开,唯有一双眼睛里燃起了冰冷的火,无声地,趋近于疯狂地席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