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不知他这是在看什么,还以为赫连长泽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汗臭味,于是略微不好意思道:“有味儿了吗?是该洗洗了!”
赫连长泽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于是轻声说:“好,待会烧水洗!”
云生闻言,更加不好意思。
赫连长泽瞧着她的神色,补充道:“没味儿,我刚刚,是在检查铠甲有没有铬着你。”
云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眉眼都是弯的,他瞧着那笑意,心满意足。
她确实想擦洗一番,噩梦里醒来,全身浸湿,今日一整日都贴在皮肤上,很不舒坦,尤其是伤口。
夜里,赫连长泽换了身常服,亲自烧了火盆,还有一大桶水,要给她擦洗。
云生羞赧得很,扭捏许久,闷声嘀咕,说要自己洗。
赫连长泽也不多说,知她羞怯,便在外面候着,让她有事叫他。
云生窸窸窣窣半晌,也没将自己收拾好,突然一暗,灯熄了,她闻得他进来的脚步声。
火盆有些许火光,不很亮,但亦看得清地面。
云生一动不敢动,那人慢慢靠近,轻轻蹲下来,替她将没有知觉的左臂包裹好,搁在桶外的矮凳上,然后给她轻轻擦背,擦完背又替她搓洗头发。
先前,云生自己擦洗过前面,现在背对着身后人,她亦感知到他的紧张和局促,尤其是他的手指有些发颤。
云生佝偻一些身子,横起右臂挡在身前,然后尽量放轻松,不让他觉得局促。
火光不明,他又止乎于礼,云生僵硬的身体慢慢松软下来。
“敌军,是昨夜发动攻击的么?”她实在忧心战事。
赫连长泽闷声回应,“嗯,昨夜偷袭,我走得急,没顾得上你,是我不好!”
云生苦笑,“哪里话?敌军偷袭,形势危急得很!”
想了想,她还是直接些发问,“战况如何?”
赫连长泽发现,她跟自己说话越来越自在,没有那些称呼了,这让他欣喜。
“嗯,这次规模小,双方伤亡不大,亦是敌军先鸣金收兵。”
听了这话,云生便安心了很多。
赫连长泽轻轻搓洗她的头发,低声问,“你几时醒的?找不见人,有没有吓坏?”
云生笑笑,任他搓洗自己的头发,呐呐道:“嗯,天刚亮醒的,当时吓着了,后头就不怕了,我知道一定会等到你们回来。”
又让她等了一日!赫连长泽在心里记账。
“别怕,以后,若是这样,记得找东西吃,寻水喝,别干等着,我肯定会回来的......”
他轻轻触碰一下她的肩头,骨头咯手,他沉声说:“要多吃些东西,又瘦了!”
云生点头,嗯一声。
中间换了一次水,一直未燃灯,都是借着那点点火光看路。
他极其小心,生怕碰到她的伤口,清洗完,他替她换了里衣,将人抱回榻上,又换了被套褥子,掩盖好后,才重新燃灯。
一豆灯光,填满一室,昏黄又温馨。
灯下,赫连长泽轻轻替云生擦拭湿漉漉的头发,灯光将将他的人影拉得老长。
云生头歪在榻边,她瞧着顶上的倒影,兀自说话,“今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很清晰,醒后又都不记得了,怎么都想不起来。”
赫连长泽擦头发的手不停,心里却是一顿,然后温声道:“梦都是假的!”
他能猜到,定又是个噩梦,她常梦魇,唉,当时走得急,安来跟着跑出去,他也未注意。
“以后,把安来拘在屋子里,不许它跑出去,有它在,就不会做梦了!”
云生咧嘴笑,哪里是安来在,她才不做噩梦的呢?
明明是这个人啊!这个人不在,她才做噩梦!
她笑着说好,然后问,“安来,是你专门寻来给我驱噩梦的么?”
赫连长泽轻轻擦拭头发,柔声说:“嗯,那回,你梦魇,抱着小狼崽,我瞧见了。”
想到那回两人在老人家,同炕而眠,她微微闭了眼,想不到啊,他们有那么多的回忆。
赫连长泽抬眉,细细瞧着她的眉眼,她微闭眼,虽脸色苍白,但神情安然,真好!
大概是习惯了这种相互陪伴,这一刻,很惬意,很安然,无关风月,只有情谊。
赫连长泽回想先前归营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从沙场归来,有人在夕阳下翘首以盼候着他,夕阳下,她的笑颜,无声诉说着对他的依恋!
那种依恋,可以洗刷掉沙场的血腥杀戮,她,也是自己的依恋。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啊!以后,一直这么等着我,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