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芳继续向王大春诉说着她的身世。
“我六岁那年,我家里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
“我爸在六年内,带着我到处去干活,帮别人扛木头、砍竹子、修房子。
“茅草房的屋顶,已经从稻草换成了瓦片,土墙也加厚了一倍。
“我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不用再经历那种,明明在家里,却还要受到雨打风吹的生活了。
“条件好了后,村里的媒婆也找上门,给他找了一个刚离异不久的老婆。
“我后妈带了一个儿子过来,年纪比我小一些。
“我上一年级,他上学前班,每天上学,都是我带着他去。
“家里多了两个人,就多了两张吃饭的嘴。
“即使多了后妈一个劳动力,我爸的压力也比以前大了很多。
“当后妈怀了他的孩子后,他的压力骤增。
“家里的活路,本来就赚不到什么钱,已经不能满足一家人的需求。
“他只好一个人出去,去南方的大城市打工。
“他不在的日子,后妈对我不算好,但也不算差。
“虽然好吃的都给她儿子,但起码每顿饭都能让我吃饱。
“毕竟我爸每个月都寄钱回家,让她过得比在前夫家里还要好。
“她和弟弟都买了好多新衣服穿,唯独不给我买。
“直到我爸要回来,她才给我买了两件,让我爸在家的时候,穿给我爸看。
“我知道我爸很喜欢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爸都笑得非常开心。
“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惹得他们不高兴,于是就配合着后妈,说我在家里过得很开心,有什么好吃的,她都是先给我吃。
“只是没想到,我爸那次回来,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钱芳说着说着,眼中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涟漪。
眼睛一眨,涟漪便化作珍珠一般的眼泪,从白皙的脸蛋上滑落。
王大春忍不住伸出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
桃花村也有很多带着孩子重组的家庭。
哪怕两人是真心相爱,都不可能将对方的孩子当成亲生孩子来养。
遇到极其偏心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很多孩子因为这种事,从阳光开朗变得抑郁,心理逐渐扭曲。
王大春没有想到,这钱芳的童年,和自己一样凄惨。
“你爸是怎么去世的?”
钱芳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着。
“生病!
“据说那年,在南方爆发了一场传染病,是从外国传进来的,死亡率很高。
“我们村很多出去打工的,都被传染了那个病毒,死了十几个。
“南方的大城市早就被封了,任何人都不能从那里离开。
“就连我们那里,都被封控得厉害。
“从外面逃回来的人,一律不准回村。
“导致很多村民们明明已经到镇上了,却依旧要被隔离,关在旅馆的小房间里,不准他们回家。
“我当时不理解,以为我爸爸也在其中。
“我就想去镇上,去关那些人的旅馆里面找。
“可还没出门,就被我后妈打了一顿。
“她骂我是畜生,说我自己想死,可以在家里上吊,不要出去把病毒带回来,传染给他们娘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