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沈老板收购了一千斤粮食,就能省下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能多赚一两谁不愿意,沈老板没道理不同意。
但这个生意是王家介绍的,他得给王家好处吧。
王家要的好处就是这一两银子两家对半分。当然,王老板说了,这半两银子他不要,会给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顾老四的妻子王氏。而且,属于顾老四那一份粮食仍旧会按照六文钱的价格给他们。
算计顾家人的事儿,王老板是背着顾老四的,但他事后告诉了自己的女儿王氏。
王氏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婆家。她爹做的这事儿日后让婆家人知道了,她还怎么跟婆家人相处?
她爹一句话让她不再犹豫。
她爹说:顾家已经分家,日后逢年过节你也不用委屈自己回顾家过年,到时候扔点东西回家来多好?你跟顾老四成婚四年,一直住在娘家,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你还没听够?多了这些银子,加上你们这几年攒的,到时候你们就能在镇上租个院子。又或者,我们给你添点,让你们买个院子。
就是这几句话成功说动王氏。
王氏是有兄长的,这些年她一直住在娘家,早就惹了嫂子的眼。顾老四没钱在镇上买不起房产,让她回乡下住,别说她,就是顾老四都不愿意。
两人只能顶着嫂子的白眼住在家里。难受吗?肯定是难受的。
她爹娘虽然疼她,到底是嫁出去的闺女,不能明目张胆的帮衬。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王氏怎么可能放手。
顾老四沉默了,王氏又道:“我爹知道你跟大哥他们感情好,他怕你愧疚这才没告诉你。你不知情就算事后大哥他们发现真相也怪不到你头上。”她握着顾老四的手,“凡事有我跟我爹呢。”
马车还没走出村子就被顾老三喊了回来,他瓮声瓮气,“娘说了,要走可以,把你们的粮食拿了再走。她很忙,没空去请你们第二趟。”
顾老三不懂为啥他娘能这么平静,他还是很尽职的把他娘的原话转述给顾老四夫妻。
不止顾老三,顾媛也不懂她娘啥意思。她比顾老三好在一点,那就是不懂就问。“娘,您说这事儿四哥知道吗?”
顾老太神色平淡,“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四哥这人娘还是知道的,他穷怕了一心想过好日子,为此他就算是算计兄弟又如何?”
老四对兄弟冷血,对他娘也不见得多孝顺,老太太就是看出这一点,之前才会动不动就去老四那边要好处。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要,日后怕是捞不着。
这个儿子啊,她终归是白养了。
顾媛似懂非懂,听她娘的意思,四哥这是知道,在演戏喽?那他演技也太好,刚才那生气的模样,差点连她都被骗了。
顾老太冷笑一声:“这回是王家多心了,他们一定是怕你四哥不忍心,故意不告诉你四哥的。”
王家也不想想,老四为了利益连亲兄弟都能算计,日后真发达了他王家能好到哪里去?老四这个人啊,敏感又自卑,顾家是没给了他好的生活,他想跟顾家划清界限。
王家呢?
老四是娶妻不是入赘,王家有儿子,他却住在王家,想也知道会有多少闲言碎语。以老四的性子,他日后就这样也就罢了。若是有朝一日过的比王家好,绝对会报复王家。
顾老太趁机教导女儿,“你四哥这人心眼多,心术不正,你日后跟他相处一定要小心谨慎知道吗?”
顾媛点头,她迟疑道:“娘,那咱们卖的那个盐?”那么好的盐,她四哥会不会已经怀疑了?
顾老太不以为意,“放心,有娘呢,他怀疑不到你头上。你只要日后小心就是了。”老四到底还没完全丧尽天良,不敢对她这个娘怎么样,不然老太太也不会容忍他到今天。
顾媛还是有些不懂,既然知道她四哥不好,为啥还要分他粮食。她二嫂有句话说得对,这几年她四哥从未下过地,没干过活的人哪有脸要粮食。
“他到底是你爹的儿子,家里的产业原本就应该有他一份,这些年他虽没下地,产业一直都在,那些粮食就当做是咱们这些年租用他田产的租子吧。给了他粮食,也省的王家到处说咱们欺负人。”
说白了,那些粮食就是为了堵王家嘴巴的。日后王家若是再说顾家坏话,他们也有理由反驳。
“以你四哥的性子,分家后多半是会跟咱家划清界限的。这样日后哪天咱们发达了,他在上赶着凑上来,咱们也有底气拒绝他。”
她虽不知女儿具体得了什么奇遇,但肯定日后会越过越好。老四扒上来是迟早的事儿。如果今天不分他粮食,他肯定会借此打感情牌拉关系。那时在甩开他就成了顾家的不对。
这是老太太不想看到的。
顾媛给她娘竖起大拇指,怪道别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她娘想的就是比她长远。
顾老太微笑,“你还小,日后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现在不着急,等娘有时间了会慢慢教你。”说完她站起来弹了弹衣裳,“行了,咱们也去打谷场看看吧。”
虽说有顾家兄弟在,粮食的事儿出不了错,这种重要场合老太太还是要到场的。
两人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不少人往打谷场去,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仔细听就发现他们在说顾家的事儿。
古人少有分家,绝大多数都喜欢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人多了,他们会觉得兴旺。像顾家这样老人还在,兄弟分家的,不能说没有,却也少见。
村子里没啥新鲜事,嘴碎的人却多,顾家的事儿怕是要被他们说上好几天。
顾老太神色如常似乎他们议论的不是自己,顾媛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一看她娘面不改色,觉得自己好歹是穿越女,可不能被比下去,便也学着她娘绷紧了脸。
两人挽着手臂来到打谷场,就看到村长带着几个人人在帮忙装麦子。一袋袋麦子装好,等着上称。
沈老板的真面目已经被拆穿,顾家当然不会让他给过称。一事不烦二主,顾老太把这件事交给前来帮忙的村长。
六亩良田十亩荒地,产出三千多斤的粮食。这些粮食还不能说都是顾家的,因为他们还没有交税。
大夏国明文规定,田地赋税乃十五税一。意思是,租户与地主五五分之后,地主交十分之一的收成作为赋税。
这个赋税除了开荒出来的十年内不需要交税外,其他不管什么土质都是一样。
顾家的田产都是自己的,并非租种,荒地也早就过了十年期限,因而他家还要向上面交十分之一的收成,也就是三百多斤的粮食作为税收。
除去这些剩下的两千七百斤才是自己的。
两千七百斤粮食看着不少,分成五分每户也才五百四十斤粮食。这些粮食需要他们吃到秋收,不然就得饿肚子。
当然,农户人家为了填饱肚子很少有人舍得吃大米白面,他们一般会把这些精细粮卖掉,换取更多的粗粮。
沈老板并未有被拆穿后的尴尬,他把顾老四的粮食装车之后转头又道:“怎么样,几位的粮食卖不卖?我出六文。”
六文跟镇上的价格一样,还不用跑一趟,算得上良心了。然顾家兄弟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去看顾老太。
顾老太没好气道:“看老娘干什么,都分家了,还指望老娘给你们拿主意。你们爱卖不卖跟老娘有什么关系。”
她招呼顾媛一声,“乖宝啊,你看好咱家的粮食,一会儿娘找个牛车,咱拉回家去。”
顾媛噗嗤笑出声,随后她脆生生应下来,对着几个哥哥眨眨眼。
她娘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着不管,瞧瞧这不是给出答案了么。
顾家兄弟也不是真傻,他娘都不卖,他们肯定也不会卖了。只钱氏有些意动,她觉得反正镇上也是六文,还不如给沈老板呢,省的还得跑趟腿。
卖粮食是大事儿,钱氏不敢做主,她只能拼命去扯顾老二的衣裳。顾老二就像没看见一样,理都不理她。
等所有粮食都搬回各家,钱氏开始数落顾老二,“累死老娘了,顾老二都是因为你,你要是听我的把粮食卖了,咱们能累个半死?人家沈老板不是涨到六文了么,你还较个什么劲儿。”
顾老二砰的放下碗,一巴掌把她伸过来的手指拍开,“我看你才是蠢货。你知不知道那姓沈的跟老四、跟王家有关系,咱们要是卖了人家回头就得说咱们占了王家的光,咱们得领王家的情。”
“我就问你,咱们沾光了吗?”
钱氏疯狂摇头,在她眼里银子才叫沾光,既然没多的一文钱那当然不是沾光。
他又看向两个儿子,看着累的毫无形象,出力还不如女儿多的俩儿子,他神色复杂,“明天你俩也该去学堂了吧。正好,咱们早一点走,你们先跟着我去把粮食卖了。”
顾光宗眼前一亮,“爹,您是打算给我们交束修钱吗?”
青山镇书院每年只收两次束修,他们这一季虽还有两个月才算结束,束修钱却已经可以开始交了。
往年顾老太也是卖了粮食就给俩孙子交钱,顾光宗以为他爹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