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顿了许久,回过神儿才发觉姜晏宁半天没有出声了。
一看——
姜晏宁神色凝重地望着远处,双瞳则十分浑浊,那样子... ...失魂落魄的。
她们自小斗了那么多年,均有输有赢,却也从未见过姜晏宁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姜晏宁?姜晏宁!姜——晏——宁!”张嫣伸手去推搡她,生怕她有个闪失。“你怎么了?傻了?这么点事就把你吓坏了?”
“我只是... ...”
姜晏宁缓缓才深吸了口气,有了稍微正常一些的反应。
“我自小就知道宫里的日子,定是不好过的。可大概是自家里太安逸了,不曾想象过深宫后宅里那些不安逸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的。”
环环相扣的精妙算计,当真是她算计不来的。
甚至... ...
她此前从未想过,后宫里的算计竟然是从根里去离间——小太子与帝后的关系。
一环扣一环,谁都可能是其中一环,但,却也不是最后的一环!
仿佛不到最后,不分输赢,就永远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
不可否认张嫣的话点醒了姜晏宁,姜晏宁一直都低估了后宫里的算计。从前以为那就是阿姐和皇帝姐夫的私事,如今,却事事牵连前朝要政。
稍有不慎,不止小太子会受及牵连,就连她的阿姐和皇帝姐夫,都要受到连累。
也是张嫣的话,让姜晏宁意识到了这一切。
“你呀,从前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只管闯祸、耀武扬威,天塌下来有你阿娘护着,有你父兄护着,有你阿姐和陛下护着,有雍王护着,有你夫君、公爹婆母护着... ...就连当年被怀疑杀害定安郡主之孙,那么大的麻烦落在你头上,你照样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回家等着,好吃好喝满街溜达。你的难处,都有人替你解决,你根本就体会不到如坐针毡的难为,更没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张嫣说。
幼时谁不羡慕姜晏宁有如此多的靠山。
可如今想来,像她这般长大也不全是好处的。
姜晏宁这般的身份,自然是要生活在如此环境之中。幼时没栽的跟头,便不会让她有防备周围的念头。可她又怎能一世都活在他人的保护之中,继续那般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人都是要长大的。
“那你为什么会懂得这些?”姜晏宁好奇。
在她看来,张嫣和她差不多... ...明明也是自小就被张相捧在手心里的,怎么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还能来给她做老师?
“因为我们虽是一样,却也不同。你家几代人战功赫赫,有兵在手,根基稳定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我自小身边围着的那群人,谁不是因着我爹才攀附于我的,一旦我爹失势,你想想他们可还会把我当一回事?我没有亲娘护着,我家后宅里也没有女眷能够走出去应付后宅的来往,我就得上了!... ...你以为我只是跟你斗,却不知我要应付多么一摊子的事儿吧?”
张嫣如今可是得了机会,好好数落姜晏宁了。
她与姜晏宁不一样的。
姜家后宅里,好歹还有曹大娘子和姜家嫡长女姜晏宛撑着,姜晏宛何其聪慧,那算计可是信手拈来,加上母家还是很有底气的。
姜晏宁根本就不用去应付后宅里的来往,她当然不知道,与那些高门女眷的来往跟打仗没什么两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姜晏宁不过就是见着个皮毛。
她张嫣则代表的是张府,自然要学得机灵一些。
只不过瞧着姜晏宁这失神的摸样,张嫣的心里竟也开心不起来了,“... ...你如今也该学着有所担当了,这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的。现在知道还不算晚,以后可要留个心思了。”
说来可笑。
她们自小斗得不可开交,她如今却在京城里——这般情况下,亲口提醒姜晏宁小心。
“是啊。”姜晏宁轻叹一声,既然意识到了,总该学着应对才是。
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身边人的羽翼之下,做个只会闯祸,让他人来收拾残局的“小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