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一直收藏的匣子里,拿出当时岳大娘子所赠的那支剑簪。
言犹在耳。
——作为新妇,规矩都是慢慢学的,现在不懂的以后也会懂,何必急于一时。我们都听说过你的事,都很羡慕你。你有疼爱你的父兄,能够像那些男人一样,提着长枪在沙场上拼命,你能留下自己的名字,多了不起啊... ...
姜晏宁红了双眼,还是没能忍住,落下的泪珠掉在妆台上——碎裂成的无数晶莹。
她那时真的很感激她们,作为新妇能遇上这样的长辈,何其有幸。
陆司昀站在院中交代百里岳去做一些事情,再三叮咛,让他看好了陆司徽。
才一抬头,就看到了姜晏宁映在窗子上擦拭眼泪的影子。
“行了,你先去吧。”陆司昀支开了百里岳,起身回到房里。
于是看到姜晏宁站在妆镜前,手里捧着那支剑簪泣不成声的样子... ...
陆司昀走到姜晏宁身边,缓缓将她拉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身前。“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好受一些。”
“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她已经那样可怜了,为什么还是... ...”
姜晏宁还是接受不了,在她看来,二叔母已经如此命苦了,为何老天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对二叔母来说,未必就是坏事。”陆司昀道,“她已辛劳一世,久病卧床十分辛苦,如今终于可以去见二叔了。或许,她此刻已经在奈何桥前遇着二叔了,正与二叔说起这一世所历之事。她还会告诉二叔,陆家有个特别的新妇,是个上过战场的女将军... ...”
姜晏宁听着,趴在陆司昀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那样好的二叔母,不愿将自己受过的束缚,再强加于她的身上。
没有把象征着所谓“规矩”的摇钗、镯子送给她,让她务必恪守新妇之礼。而是依着她的性子、喜好,送了她这支剑簪... ...
“你要是早些回来就好了,陆司昀,你都不知道... ...我当时怕死了。”
这是姜晏宁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去喊他的名字,不是夫君、不是夫子... ...是陆司昀。
“对不起,对不起... ...”
陆司昀心疼极了,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仔细将她揽在怀中,反复呢喃着那句对不起。
想到她当时一定无助极了,父亲不在,他也不在,母亲尚在病重卧床昏睡,她还从未操持过这样的事情。
可府里除了年幼的孩子们,就是朱小娘、陆司遥这些女眷,她不得已要在那个时候站出来,肩负起她大娘子的责任。
强迫自己冷静、理智,去面对这一切。
二叔母命悬一线之际,她把能派出去找陆司徽的人都派出去了,又不敢声张,怕传到外面去为国公府惹来麻烦。提心吊胆地守在二叔母跟前,期盼着陆司徽能在最后一刻赶回来,见上二叔母最后一面。
可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这不只是二叔母和陆司徽的遗憾,也会是她心里的遗憾。
守在二叔母跟前,送二叔母最后一程,亲眼看着一位昔日里熟悉、喜爱的亲人慢慢咽气。
她一定是害怕极了的。
“你们到底在忙什么呀——”姜晏宁靠在他胸口,无助地抓在他的衣襟。
像是害怕再被抛下,要她一个人面对那无助的一切。
“... ...”陆司昀双目低垂,眼眸深处是无法形容的黯然。最终,他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给姜晏宁,于是说出小太子遭人算计,种种不堪之举传遍后宫,太子之位饱受威胁的经过。
姜晏宁听着,眉头紧蹙,慢慢闭起双眼。
陆司昀所说的一切,与张嫣提前告诉过她的,竟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