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陆司昀在帐子外面轻唤了声。“宁儿。”
“进来吧。”姜晏宁刚在春喜的帮忙下,换下了身上的盔甲。
瞧见陆司昀进来,春喜抱起姜晏宁刚刚换下的衣裳,“姑娘,姑爷,那奴婢就先出去了。”
“嗯。”姜晏宁轻轻应道,整理着新换上的寝衣。
活动了一下手脚,舒服极了。
春喜走到陆司昀面前,欠身而过。
陆司昀一边走来,一边说着,“我刚才去看过了,你那个姓石的小兄弟,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很是周到体贴,今夜女眷们住在一起,父亲带着孩子们住在一起。”
“城里... ...”姜晏宁回过头来询问。
“放心,他都已经想到了。已经派人送去消息了。”陆司昀从身后贴了上来。
“那就好。”姜晏宁安心了。
“这是怎么弄的?”透过丝质的寝衣,陆司昀看到她后肩上一处明显新伤,立刻蹙起眉头。
姜晏宁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回头望向他,顺着他的眼色看向自己后肩。
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啊,这就是两年前叱燕城一战受的伤。肩甲这里有个缝隙,勒沁人的箭从这处缝隙里刺进来,就... ...受伤了啊。”
正好伤得是肩,她还驮着沈姑娘,带领玉衡军与勒沁人作战,稍微有点动作便会牵扯伤口,于是伤得越来越重。
“还有这里。”陆司昀看到她背上的另一处伤口。
勒沁人的箭趁着他们作战有了动作的时候,穿透盔甲的缝隙,狠狠地刺进皮肉里。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紧迫,定不是一支两支的冷箭偷袭,而是铺天盖地射来的箭矢,恰好有那么一两支穿过身上的铠甲... ...
“... ...当时的情况很危急,勒沁王的大军来得太快了,我们对叱燕城那一片地势的了解还不全面,为了保证天玑军断勒沁王的后路,只能尽力拖着勒沁大军。”
姜晏宁娓娓道来,如今已经平静了很多。
“勒沁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玉衡军被冲散了,躲在附近几处等援军。我当时伤得很重,失去了意识... ...沈姑娘披了我的披风,带着其他人冲出去,弄出了动静,引来援军,但是她被勒沁王当成了我。所有冲出去的人,都没能活下来... ...”
陆司昀静静听她说着,可以想见那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两年了,身上留下的疤痕都还在,更何况心里留下的疤痕。
他缓缓低下头,隔着寝衣,轻轻吻了她的伤疤。
“这一次凯旋,我本以为能堂堂正正的把他们都带回来,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为何今日的太平,付出了什么。战死在关外的那些人,理应受人敬重,他们保家卫国,是真的英雄。”
她说。
但她低估了朝上那些人的良心。
“原来——”姜晏宁苦笑,心中甚是委屈难平。“我们的牺牲,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陆司昀在身后抱紧了她。
“陆司昀。”她长叹,她侧过头似乎寻找身后的人。
陆司昀的下巴正好她的额头上,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散在他的脖颈间。
他答,“我在呢。”
“我害怕了... ...”姜晏宁闭起眼睛。“我看不到以后的路了。”
“我在呢。”他轻声说,“别担心,跟着我走就好了。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只管放心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的... ...”她感觉得到,这一战明明胜了,却输得彻底。
“难就难吧,再难,我们一起走。”陆司昀说,“我永远都在你身后,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个身来找我。”
她苦涩一笑,任由眼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