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
陆喻澜前脚回到雍王府,正打算去书房里赴约。
路过园子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看到了义父雍王正坐在亭间,似有赏雪之意。
听得这一声义父,雍王侧耳寻来... ...
身上盖着貂皮缝制的毯子,一旁还放着烧着的炉子取暖,雪落在亭上顷刻间便化作了水珠。
这亭子虽四面透风,倒也算不得多么地清冷。“你回来了。”
“是,父亲和母亲,已经在大哥等人的护送下,离开京城了。”陆喻澜身着素服,从落雪间走入亭中,年纪不大,却透着少有的淡然样子。
雍王点了头。
意思是知道了,望向茫茫落雪间,目光忽而变得有几分惆怅。“也好... ...”
陆喻澜张了张口,却没出声。
“你可是有话想要问我?”雍王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问吧。”
“孩儿... ...听说了一些事情,近来有些焦虑不安,所以想向义父问清楚。”陆喻澜不是傻子,外面的人和身边的人如何议论,他装作听不到并不是真的听不到,也并不是完全能够不在意的。“此次事情里,陛下褫夺我母亲骁定将军的封号,逼得我父亲和母亲远走离京... ...义父,义父未曾过问一句,可是因为心中对我父母尚有怨气?”
他的义父雍王,如今有摄政皇叔父之名。
陛下谋了一大局,看似把所有人都算在了其中,褫夺了他母亲骁定将军的封号,逼得他父母离京... ...
而这些事,义父雍王本可以向陛下过问,若有人从中阻拦,事情定不会演变至如今地步。
不只是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就连雍王府的人也在私下里说着这件事。
“怨气?”雍王坦然大笑,“你觉得,我没有在你母亲被褫夺骁定将军的封号时站出来,替她说话,便是心中对他们尚有怨气?”
周围人的猜疑,他虽行为受限,但也察觉了一二。
猜着以阿难的性子,应该会来问个清楚。
他向来欣赏阿难的坦诚,和姜晏宁是一样的。“若说怨,也是怨过的。阿难... ...我不是圣人,我也有情绪的,许多事情落定遗憾,我也会有不满,我也会想,如果当初不是这样的决定,是否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听得陆喻澜心头一紧。
“可时至今日,我忽而想通了一件事,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于一生,那若是年少得意时,得了此物,就能了却一生遗憾了吗?我们始终纠结而放不过的,究竟是什么呢?”雍王品着炉子上烹煮的清茶,望着雪景。
双腿废了,再难像从前一般肆意来往,可心里却开阔了许多,看到了从前所未能看清的一切。
只是陆喻澜并不懂这些,默然站立在一旁,满怀心事。
却听雍王义父说道——
“阿难,这世上再不会有人... ...比你父亲更合适于你母亲的人了。”
年少时,他也曾有过心结的。
“我自问,也曾真心相待那人,愿意付出一切来交换。可不论是当初还是现在,我却都没有你父亲那样的勇气,可以毫无顾虑地抛下一切,毅然决然地选择她。你父亲才是她的良配!”
“那为何... ...”陆喻澜刚松了口气,紧接着想到方才向义父发问之事,又不禁多了些担忧。
“眼下离开京城,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雍王道,“大战方休,朝中那些原本就看不惯你母亲的大臣,更要借着战事损耗之名向你母亲发难,若是先皇还在,虽有算计,但他对你母亲为人再清楚不过,不论发生何事都会坚定支持你的母亲。但是如今这位陛下,根基不稳,急于立势,他并不能像他父皇那样,给你母亲绝对的信任,如此一来,你母亲的处境就会十分被动。”
与其留在京城,倒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躲去乡下逍遥快活来得惬意。
“可是... ...”陆喻澜仍有顾虑。
“你父亲母亲都是聪明人,他们自然早就看破了局势的变化,也会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你母亲身体未愈尚在病重,避其锋芒休养生息更为关键。他们不过是按照陛下所希望的一般,给出一个结果而已... ...而天下方只是初定,并未真的大定于斯,姜晏宁出走一事传出去,定会引来他国的虎视眈眈,你母亲若愿意,早晚都会回到大军之中的。”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姜晏宁能够先养好身体。
他们都知道,天下并未真的归一,朝中尚有用得着姜家的时候。
突然醒悟了一切,陆喻澜顿觉心头畅快了许多。“孩儿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