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春杏服侍姜晏宁卸了钗环，更了衣，半夏和肉桂铺好了床，齐齐退了出去。

姜晏宁被折腾了一天，已然没了力气。

可要睡了，却看到陆司昀又假模假样地坐在书案前，握起了笔。

她捋着散下的长发走过去，看了眼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陆司昀的右手虽然吊着，他将狼毫夹在右手的手指间，左手帮忙推动右臂，依靠惯性在纸上留下字迹... ...

“啪”，狼毫又掉了下来。

“这么晚了不休息，你做什么呀？”姜晏宁问。

“你先睡吧，我要起草一份名单，明早让阿呆呈到户部去。”陆司昀故作寻常，又拾起掉落的笔仔细夹在右手上。

“... ...那好吧。”姜晏宁想着不过一份名单而已，他应是搞得定的，就起身往床榻走去。

“哎呦——”陆司昀抬眼瞧见她当真要走，“啪”地又把夹在右手上的狼毫甩落，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姜晏宁还差两步就走到了床边，听得他那浮夸的一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对他的那些个小心思再清楚不过——

“又怎么了？”

“还是不成。”陆司昀假意抱怨，偷摸打量起姜晏宁来，他捧着自己受伤的右臂心疼极了，好一副演技！“如今，我就像是个废人一样，连笔都握不住了... ...我还能做什么呢... ...”

下一瞬，便要老泪横流。

“停。”姜晏宁即使拦住了他，要是不劝住他，只怕这出戏今晚是唱不停了。“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 ...唉，算了算了。”陆司昀先是想了个主意出来，眼睛放光，可在和姜晏宁对视上的那一刻，又急急收回，“不行不行，你最不喜欢读书写字了，我怎么能... ...”

她叹气，“我来帮你。”

“你真要帮我？”陆司昀勾起了嘴角。

“你说，我写，这样行了吧？”姜晏宁彻底没了脾气，早些弄完，还能早些休息。

提着衣摆走过去，搬了凳子坐在陆司昀的身边。

才将纸笔挪到自己面前，把他先前弄得一团脏污的团起，就手丢去了窗外。握起笔来... ...“怎么写？”

“这样，开头就写，呈君以示，术羊县派遣名录... ...”陆司昀为自己斟了茶，薄饮着，不急不慢地说道。

可第一个字姜晏宁就迟疑了，“哪个呈？”

“面呈的呈。”陆司昀左手食指沾了些杯中茶水，在梨木桌面上写下一个“呈”字。

姜晏宁照着他的字，抄在了纸上。“然后呢？”

“呈君以示，以是以为的以，示是示下的示。”陆司昀悠然自得，看着姜晏宁尽可能舒展写在纸上的几个字，噗地笑出声来，看到姜晏宁恶狠狠抬起头来的样子，又匆忙掩饰。“... ...咳，我是想说，写... ...写的不错，比你以前的字进步实在太多了。”

“那是自然，这么多年了，也不可能一点进步都没有。”姜晏宁竟还有些自信。

说起来确实是有进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