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柠愿意跟着楚慕倾出宫,定然不会全然是为了孟芙,这或许是一个原因,但不会是全部,这位柳小姐,或许在楚慕倾找上她之后就计划了之后的事,又或许在见到孟芙之后便猜到了之后事情会有的走向。
柳书柠弯了弯唇,眼中含了浅浅的笑:“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不适合做皇帝,不知县主见过他没有,小公爷应当见过,他很是纯善活泼。”
楚慕倾没说话,只是手指动了动,下一瞬放在腿上的手被顾宴辞握住了,柳书柠坐在对面看不见他们手上的动作,仍然说着话。
“我初到折墨殿的时候,他还很小,皇上让我教授小九,我年少时曾应过他一诺,虽物是人非,但我既活着,那自该守诺。”
“小九与他父母不同,正直良善,这般性格,若是太平盛世皇室和睦,那他便是最适合的帝王人选,但如今的大周皇室,腐朽溃烂,帝王多疑,皇子一味争权夺势,小九如何能继位,我曾想努力挽回,也想着皇上是否真能做到他设想的那般,但如今我想,便是将我一生绝学尽数授予小九,又能如何。”
“皇上自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定能扫平乱臣贼子,收复兵权,扶持听话的儿子继位,但是县主你该知道,这是痴人说梦,他的那两个儿子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逐步吞噬他的朝堂,等到他彻底控制不住的时候,夺位之争便会兵戎相见,而那时,小九又当如何,皇上当真能保证自己的打算一直不被人知道吗?”
楚慕倾沉默的听着柳书柠语气平静的叙述着这些事,此刻她心里无比清楚的感知到,这便是柳太师亲自教导出来的女儿。
“只是我苦苦思索,也寻不到最好的解决办法,拂衣与我确是旧识,只是没想到,她竟还有个女儿在世上。”
柳书柠勾唇微微一笑,那笑里倒是有了几分洒脱,“县主,我既已出宫,往后便不会再过问朝堂之事,我有些猜测或许县主和小公爷会感兴趣,望二位日后能保小九一命,也算是尽了我与他的师生情谊。”
她说完也没等楚慕倾应声,既然是她有事相求,自然是该她先说出对方想要知道的消息。
“听说奋威将军此次留在淮南处理后事,想来如今明面上淮南军应当是他主事了。”
奋威将军杨利武,此次淮南战事的主将,淮南战胜后,顾宴辞回京呈述战报,杨利武留在淮南主持大局,毕竟此时淮南群龙无首,又担心大瑜再犯,自然不能缺了主事的将军。
顾宴辞看向柳书柠,柳书柠继续说道:“但我猜世子应当已经醒了,而且杨利武已经被控制住了,小公爷。”
楚慕倾抬眸,沈予安没事这件事顾宴辞回来之后便与她说了,但柳书柠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居然就能凭着听到的一点消息猜到这里,不可谓不厉害。
柳书柠一直弯着唇,她此番询问也并不是想要得到顾宴辞的回答,她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就知道答案。
“淮南与大瑜突起战事,端王和贤王只怕互相都认为是对方做的,只是没有证据两边都在按耐不动,想着战事结束再做筹谋,这样的事足以置对方于死地。”
柳书柠抬了抬眸子:“但今日我要与二位说的,便是另一种猜测,大瑜突然动手,定然是有所图谋,再加上淮南王世子突然中毒,想必是京中有人同大瑜里应外合,当然,也有可能是南诏和北耶的人给世子下的毒,目的便是为了挑起大瑜和大周的战争,但是我更倾向于前者。”
“大瑜皇帝小心谨慎,在利益不够大的时候,绝对不会无端挑起战争,京中应当是有人给了他想要的,小公爷,此番前去淮南,你知道那是什么了吗?”
“柳小姐帝师之称,名副其实。”
顾宴辞语气认真,接着道:“此去淮南,方才知道大瑜岭城安平镇之前出了传寒。”
传寒是一种疫病,传染性极大,且难以医治,大周数十年前有一处地方就发过,当时伤亡惨重,后来是一名游医研制出了解药,只是那名游医后来已经亡故,方子却留了下来,如今就在皇宫太医院。
“大瑜皇帝虽然胆小,但依我之见,某种程度上他是个极好的皇帝,之前四国来访,大瑜想来也是为了求传寒的方子,我猜交易便是那时开始做的。”
“这次淮南的战事除了影响边境的百姓,对两国的军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可淮南的兵权却可以因此收回来,小公爷,县主,这并不应该是皇子做的交易,至少他们没有分量让大瑜皇帝同他们做这样的交易,若我所猜没错,同大瑜做这样交易的,是那位坐在龙椅上的陛下。”
柳书柠面上虽然带着笑,眼中却只有疲累:“你们或许会好奇我为何知道传寒的事,其实也没什么,我父亲在太医院有位故人罢了,我也是阴差阳错知道的消息,至于其它的不过是我的猜测,信与不信,全看二位。”
“柳小姐为何会选择告知我们?”
柳书柠起身,这些年的遭遇早就让她的佝偻了背影,但是她的脊梁,却永远挺直,她走到窗边,静静的看着窗外,良久才开口:“这皇宫外的天都是开阔的,小公爷,你既不愿做这笼中鸟,那自然是要做敲山的虎,此番又去淮南磨砺一番,日后作为不可小觑,皇上想让你做他的刀,殊不知握在他手上的乃是刀刃,他握多久便伤的多狠。”
“还有淮南,他以为此番便能收回兵权,但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淮南军士真正忠于的是大周,是带领他们保家卫国的淮南王府,却偏偏不会是那块兵符。”
“我柳家几代都是帝师,我也曾努力过,但既然这皇室已经腐朽不堪,那自然是要有人推陈出新,而我柳家,除我以外再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