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右贤查到的,但是李安既然是齐王的心腹,自然不是审几句就会出卖齐王的人。
顾宴辞继续说:“我确实审了他,但是王爷并没有看错人,这位李师爷对你忠心耿耿,什么都没说。”
“那你怎么”既然李安什么都没说,顾宴辞又怎么可能知道,只是齐王刚说一半,就又想到了什么,“那道士?”
顾宴辞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齐王:“王妃并不知账本在哪儿。”
“是不知道,可我一开始便不准备从王妃那里知道什么,从始至终想的便是让王爷带我们去寻。”
齐王想了片刻,随后重新坐了下来,“原是如此,只是顾小公爷,你是如何知道当年贩卖粮草之事的?”
顾宴辞勾唇,桃花眼里此刻却泛着幽深,“王爷既认了,便不必管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事实上他们开始并不知道此事,当时有道士那一出也只是他们怀疑文昌伯府的部分账本在齐王府,那时齐王妃一心想救齐王世子,但她并不知道士所说的东西在哪儿,所以她急切的在齐王府翻找,她闹出这样的动静又怎么会瞒的过齐王,齐王多疑,自然知道齐王妃在寻的是什么,他疑心有人知道了文昌伯府账本的事。
那账本若在文昌伯府被抄家之后便被齐王毁了,便也没后来那些事,顾宴辞他们这样试探也试探不出什么,可事情偏偏有个万一,齐王的这位师爷李安,留下了一份账本,道士闹那么一出,他心里不安,前去放账本的地方看了一眼,就这一眼,让顾宴辞知道了地方。
京郊梅园,齐王为齐王妃建的院子,里面有间密室,里面存放着李安跟随齐王以来经手的所有账本。
这位李师爷,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也算的一手好账,齐王这些年能将生意做的这样大,他功不可没,但偏偏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私下留下的账本,不仅让顾宴辞查到了月云城的粮食,也让他窥到了楚二老爷在河州查到的,当年丢失的那一批粮草,究竟转了谁的手。
那么多账本,凭着顾宴辞几人自然是算不完,便是有楚慕倾和谢右贤跟着算也要算好久,但是二十年前出了个李安,二十年后,也出了个唐正志,有他相助,才能这么快让顾宴辞他们找到关键的东西。
“小公爷既然私下来找我,便说明还是有想知道的,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顾宴辞也蹲下身,隔着栏杆和齐王对坐,而后轻声道:“当年你和林康成商议的时候,知道边境会死那么多人吗?”
那账本上清清楚楚写着,齐王、如今的户部尚书,当年的户部侍郎林康成各分三分利,湖州巩家得一分半,剩下的一分半则分给那些帮着变卖的商人。
这些人一分,便分走了边境数万人的命。
齐王脸上已经冒出了胡茬,瞧着比进监牢前憔悴了不少,他听见顾宴辞的话,怔愣了片刻,随后也轻声回:“我这些年一直不去想这件事,但其实我知道,我没想到...没想到那一战会败成那样,可我那时,真的需要那笔钱,所以林康成寻我时,我并没有拒绝。”
那时林康成要除掉当时的户部尚书汪天禄,而后自己上位,而他,只是因着当时的生意问题,迫切的需要一笔钱,所以他们一拍即合,可谁也没想到,那场仗会输成那样,就连定国公也战死。
顾宴辞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青筋暴动。
“你如今倒是肯说了。”他嘲讽一声。
齐王道:“你说的对,我要死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又或许是憋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人能一吐为快。
“那你后悔吗?”
齐王低下头,沉默不语。
顾宴辞却笑了,只那笑里满是嘲讽:“你应当是不后悔的,不然也不会有月云城的事。”
一个人成功了第一次,自然就忍不住做第二次。
“当年湖州筹备给志愿军的粮草,到志愿军手上的时候已经被换了,而原先那批不知所踪,是被送去了边境填补亏空吗?”
因着粮草被换,志愿军又被埋伏,而后全部阵亡于山谷。
“小公爷居然连这个都能查到,你这些年,藏的真深啊。”齐王又抬起了头,像是想起了往事。
原先他们并没有准备填补这个亏空,只准备将事情推到那个碌碌无为的汪天禄和沉迷酒色的柳成茂,还有主将定国公身上。
可那场仗败的太重了,远在他们意料之外,他们担心事后严查的时候查到他们,这时候湖州有一批粮,于是那一批粮便帮他们填补了亏空。
“小公爷。”齐王突然往前探头,紧紧盯着顾宴辞的眼睛,“你可知,我与林康成是如何拿到湖州那批粮的?”
顾宴辞没说话,他想,他马上就要知道,当时忠勇侯没有说的是什么了。
“是你的亲叔叔,镇国公!”
顾宴辞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在这阴冷的牢房,他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血脉喷张。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拿到那批粮的,当时明面上的人是柱国公,但就柱国公那个酒囊饭袋,又如何能拿到粮,最后我们查到了,是当时的镇国公府二公子,永远被他那个光芒万丈的大哥威远将军压一头的顾成远,你说可不可笑,亲兄弟,也可以下手,我只不过是为了钱,又有什么不可以!”
说到最后,他的眼中已经满是癫狂。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当时柱国公府出事,镇国公不让顾子晋插手,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是这些当年的作恶者,之间的默契。
这里面还有一个齐王不曾提到的人,宁远将军,为何那批粮草最后是由湖州巩氏所经手,这位宁远将军只怕功不可没。
当年的三大军方,除了留在京城的宁远将军,剩下二人皆战死,谁获益最大。
顾宴辞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于是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小公爷。”只短短一瞬,齐王又像是恢复了神智,“王妃如何了?”
顾宴辞脚步未停,说:“你们会去地底下相见。”
“这样啊。”齐王声音很轻,“那也好。”
脑中却想起了那年他还是庶子的时候,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有一次宴会被大哥责骂,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只有那位文昌伯府的二小姐,帮他说了两句话,后来他弄死了大哥,又凭着妻子的母家坐上的齐王的位子,再之后,那位文昌伯府的二小姐成了他的侧妃。
另一边,楚慕倾等在门口的角落,瞧见顾宴辞冷着脸走了出来,她迎上前,喊道:“阿辞。”
顾宴辞朝她笑了笑,下一秒却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大笑了起来。
气急攻心,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