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初再次睁开眼,终于不是密闭地空间了,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现在在病房,躺在床上的是他爷爷,刚刚说话的,是他媳妇儿的爷爷。
他爷爷身上插满了管子,面容消瘦,肌肤早就失去了光泽,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说话都得带着氧气面罩,一双手上全是针孔。
岑爷爷跟屈爷爷以前一起当过兵,打过仗,拥有非常深厚的革命情谊。
后来战争结束,岑爷爷选择了回老家发展,屈爷爷这是留在了南城创业,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屈爷爷家发展的产业已经是国内顶尖,在国际也享有一定的名望。
岑爷爷无心这些,回家当了个教书先生,跟着老伴儿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又生下了岑初。
岑初他爸不甘就在这个小县城发展,年轻人有雄心壮志,想要外出打拼,带着妻子一起去,后来还真就让他们做出成绩来了。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夫妻二人决定把父母孩子给接到城里来住时,却惨遭车祸,双双失去了生命,留下了老小。
岑初自幼就是跟着岑爷爷岑奶奶一起长大的。
可岑奶奶自从儿子儿媳去世之后,身体状态也是急转直下,没几年也去了,只剩下岑初跟岑爷爷相依为命。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各种疾病缠身,再加上岑爷爷早年打仗身体受了伤一直没好,到现在也成为了一个隐患。
岑初带着岑爷爷到城里来治病。
岑爷爷想趁着自己还活着,要见一见以前的朋友,没曾想身子的状态一下子就不行了,屈爷爷到的时候,岑爷爷已经抢救过一次了。
被屈爷爷看见自己这副虚弱的样子,岑爷爷还有些不好意思,做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有气无力地道:“真的不好意思,让你看见了我这副模样,早知道就不让你来看我了。
这样你对我的记忆就会一直是我当时拿着手榴弹去炸敌人碉堡的样子,老帅气了,你还说,还说我是你的偶像。”
说完这一大段话,岑爷爷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闭着眼睛,身体的起伏几乎就要没有。
要不是心电图还没有变成一条直线,屈爷爷就要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没了。
岑初赶紧拿出手机,敲了一行字。
【爷爷说完话累了,但是他没有睡着,屈爷爷你要是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爷爷他能听得见。】
屈爷爷看着昔日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现在跟枯树一样,死气沉沉地躺在自己面前,眼眶都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岑啊,你怎么就不早点来找我,要是我早点知道就可以带你到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疗团队给你治病,等到现在你才跟我说,你是不是不把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当一会儿事儿。”屈家一直以来最不苟言笑的当家人,面对老友也忍不住哽咽了,背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哎呦,怎么就没当回事儿了,我这不是还让你过来看我了吗,换成别样,早在医院门口我都给他赶走了。”岑爷爷还有心思开玩笑。
岑初给屈爷爷递了一张纸,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他的心情也很不好受。
关键是现在101又不在,要不然他就能兑换一个药,让岑爷爷的身体能够再坚持几个月了。
兄弟二人又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到最后岑爷爷的精神反而好点了,还能坐起来,绘声绘色地给屈爷爷讲当年打仗的故事。
屈爷爷听得也是万分感慨,一下子就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初的枪声,轰炸声,好似就在耳边。
岑初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岑爷爷身体机能的流逝,他现在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换来的,也就是回光返照。
屈爷爷也有所感,但是面对岑爷爷,他只能说那些开心的事情,他需要忍住。
岑爷爷说着说着就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岑初,跟屈爷爷道:“诶,你当初还记不记得,我儿媳怀孕的时候,我还给你打过电话呢。”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屈爷爷笑着道,“我当时不是还说,我已经有个孙子了吗,要是你儿媳生个了女孩,就给他们两个接一个娃娃亲。”
岑爷爷略有遗憾:“可惜了,生下来的是个带把的。”
岑爷爷说完,房间内有一瞬间的沉默了。
“老屈啊。”岑爷爷语重心长地喊道。
屈爷爷赶忙应了一声,“我在这儿呢。”
“我这身体我也知道,没几天好活的了,我老伴儿跟儿子儿媳死的也早,现在就剩下小初这个牵挂,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儿吗,帮我照顾一下小初,他现在还在上大学,帮我看到他大学毕业就行了,也就那么两年了,你看这事儿怎么样。他生下来不会说话,打小就被人欺负,我怕我走了之后没有人给他撑腰。”
岑爷爷说完这句话,就忍不住双手抱臂,摩擦了两下,小声嘀咕了一句冷。
岑初没绷住,眼泪夺眶而出,用手抓着岑爷爷的手,帮他暖着早就已经冰凉的手。
屈爷爷连强颜欢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初的。娃娃亲,对了,娃娃亲,干脆就让小初嫁到我们家来吧,这让就算是我走了,也有人照顾小初了。
我那孙子今年也25五了,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额,到时候就让两个孩子先结婚,然后办酒席,让你能看着小初成家立业。”
岑爷爷摆了摆手,“我还不知道我的身体吗,娃娃亲还是不用了,小初跟寒枫也没有多少交流,一点儿感情基础都没有,别到时候人不愿意,你逼他,闹得大家都不高兴,我也只是想给小初找一个家长而已,让小初给你当孙子吧,叫爷爷,小初,快点叫一声爷爷。”
岑初哭着摇了摇头,他只要他的爷爷。
屈爷爷还想说什么,结果用在岑爷爷身上仪器突然就响起来了,岑初用最快的速度摁了铃,时间还是晚了。
医生赶到病房的时候,心电图已经变成一条直线了,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医生上前去检查,也只能沉重地道:“瞳孔已经散了,家属请节哀。”
岑初泪流不止,眼睁睁地看着白布盖上,他无能为力。
……
后事是屈爷爷一手操办的,等火化了之后,岑初就带着骨灰回了老家,把岑爷爷葬在岑奶奶的身旁,他的一家四口都在这里,岑初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处理好岑爷爷的后事,岑初还得回去上学,他请了一个大长假来照顾岑爷爷,没想到就用了那么点时间。
回南城之前,屈爷爷给他打了电话,叫他先过去他那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