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人少,虽武功不弱,却也难以顶住这样的攻势,被压得连连后退。
就这会儿时间,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寻常百姓,似乎这一幕见得多了,有了经验,早早跑远或回家关门,透过门缝观察街道上的情况。
万三千道,“这些人应该出自江南大族,为首者多是学过武艺的大家子弟,与江湖中人没什么区别,其余是他们的家丁护卫一类,不少都是按照军中操典进行训练的,其战斗力,甚至不比沿海备倭军来得差。”
“这些人与京城势力盘根错节,能够搞出这等阵仗也不奇怪。”
周言清插话道,“他们如此大张旗鼓,看似针对东厂刘喜,实际上也是向搞新税制的皇帝展示力量吧。”
“没错。”
万三千笑道,“朝廷,或者当今陛下,弄出这新税制也只是为了敛财,放东厂的太监出去搅风搅雨,搞得南方百姓苦不堪言,收上来的钱财却没多少进入国库,而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周言清以往对这些事情略有所知,笑道,“商税历来就有,在现今的大明朝,商户没有士绅的支持,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行商利益链成分复杂,许多官员从中受益,避税手段层出不穷,朝廷只能向那些没后台的小商户动手,其后果必然是将他们打垮或者逼得倒向士绅豪强,沦为他人的附庸。”
“所谓新税制若想推行,必然是斩断士绅豪强的影响力,扶持独立的个体商户,这些人依靠朝廷庇护,才会为朝廷源源不断贡献税收。”
”说到底和土地税一样,只有归朝廷管的土地才能收得上税。”
“可是如今所谓的新税制,既没有让个体商户受益,也没有得到内阁文官的支持,单靠一群太监去捞钱,所得大多归皇帝,而不是入国库,能办得下去就见鬼了。”
“若是紧急时期,用太监来赚一笔快钱应急还能理解,太监做事是不讲依据的,他们只管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
“一边是高墙厚院的高门大户,养着一群悍勇家丁,随时可能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若是闹出叛乱,说不得皇帝还要拿他们平息民愤。”
“一边是没权没势的小商贩和寒门土豪,虽然已经交过税了,可是一棒子下去,还能榨出不少油水,反正都是搞钱,这群太监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当然,这其中可能还是有些高门大户遭受池鱼之灾。”
“太监们钱弄得差不多了,能够给皇帝交代,士绅们也该露出獠牙,让皇帝知道适可而止。”
“从古至今,不都是这么玩的吗?”
万三千愣愣看着周言清,有些说不出话来,“秦兄真是看得通透。”
至于温良恭,他表示这二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不如喝酒。
周言清摇摇头,“我好歹读过几本书,只要多看些古往今来留存的相关史料,不难发现这样的问题。”
说着,他若有所指,“自先秦以来,所有的皇帝都以维持王朝稳定为目标,至多不过做些什么丰功伟绩,留名青史,这些问题,自然能避就避。”
“强行挑战现有秩序,极大可能让王朝陷入内乱,统治崩溃,既然如此,何不就维持现状,商人就是商人,随时待宰的肥肉,士绅官员不在意他们的死活,皇帝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周言清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皇帝本身就不守规矩,遇上个强势点的,打这个杀那个,修这样建那样,吃拿卡要一件不少,却想让下面的官员当圣人,就是在想屁吃。
这番话听得万三千心中一凛,下意识想到朱无视。
铁胆神侯是个什么心思,他这个合伙人一清二楚,说是合作,对他礼遇有加。
可若对方真当上了皇帝,恐怕不大可能像自己承诺的那样,给自己高官厚禄,更大可能将他一脚踢开,或者直接踩死。
当然,周言清一两句话还不至于让他立刻作出决定,倒戈相向,万一朱无视雄才大略,心胸宽广,真的愿意让自己身居高位呢?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经此一役,后手还是要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