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对父皇说,做皇子的大约都曾在内心想过要当太子,这都无可厚非。父皇想想,如果你的儿子没有一个愿意当太子,都是吃饱喝足、混吃等死之辈,父皇是不是会更伤心?”
“是以父皇不中意儿子做世子或太子,儿子会伤心。但再想想,父皇为什么不愿意立我呢?无非是因为儿子在哪些方面做得不好。”
“父皇,说实话。就在四弟,哦,就是在认识高希前。我确实在武功、胆略、战绩这些方面比不上二弟。父皇若看不上我,我也认。所谓虎父无犬子,像父皇这些文治武功可青史留名的皇帝,历史上也数不出几个,自然对太子的期望颇高。”
“可是几年前的儿子,体弱多病,别说随父皇出征了,日常行动都感觉吃力,将来若为人君,亦非社稷之福。父皇看不上儿子,也在情理之中。”
“好在儿子记住了皇爷爷在时对儿臣所说的话,他老人家要儿臣宽厚仁慈。儿臣没有别的本事,便记着他老人家的话,多做事,多为君父分忧。”
“若父皇真有一天看不上儿子,要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儿子会伤心,但也不生气。历来皇帝立储君,不是立长,就是立贤。贤能不够,做不得太子,那也怪不得父皇,只能怪儿子自己福薄罢了。”
听到朱高炽这一番掏心挖肝的肺腑之言,永乐皇帝的眼睛湿润了,他紧紧握住朱高炽的手,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炽儿...”
这是永乐皇帝在内心,第一次真正认可了朱高炽的太子地位。
论外表,过去肥肥胖胖的朱高炽早就不见了,代之以身体结实、行走如风的朱高炽。
论武功,他虽然没有朱高煦仗打得多,但他更有谋略和战略眼光。北征瓦剌,以最小的代价一举击败马哈木,还俘获了瓦剌部众的人心。没有一点长远的眼光,光靠打杀,绝对做不到。
论辅政治国,他心胸宽广,深得朝中大臣的认可。北征后,甚至相当一部分武将也开始倒向太子。
这次处理汉王劫法场事件,更让他赢得了应天百姓的称赞和爱戴。
这样的朱高炽,不正是他期待的最佳太子人选吗?
“父皇,你流泪了。”
“没...有风...”永乐皇帝有些激动,赶紧掩饰转移话题道:“刚才你提到高希那小子。刚才他不是一直在殿上站着吗?怎么一句屁话也没说就溜走了?”
“呵呵,父皇这就冤枉人家了。处置汉王这么大的事,他能说什么?杨阁老都不敢说话,父皇还指望那小子说点什么吗?”朱高炽说道。
“嗯,倒也是。我听说在法场上,也只有他敢替你说话,怒斥高煦。朕让他领詹事府詹事一职,是选对人了。你一直叫他四弟。我知道他当初救过瞻基,后来与你渊源也不浅。他后来还救过驾,说起来他也是朕的救命恩人,却从来没有向人提起这件事,这就是他难能可贵之处。”
“父皇,这小子之前还私下里一直推托呢,说这是越了规矩,不合礼制。我拿父皇和他互称郑大伯、希哥儿这件事说他,他才应了下来,很知礼。说起来,儿子今天能够身体健康,北征大胜,他都是第一功臣。”
“嗯...”永乐皇帝眼神有些迷离,过了一会儿说道:“炽儿,我第一次见到高希的时候,在城西破庙和他在星空下聊天,说了许多有趣的事。他让我想起了你早夭的四弟爔儿。若你四弟还活着,正好与希哥儿同岁。”
朱高炽内心一阵激动与紧张...
“父皇,若高希是你的儿子...”朱高炽小心地试探着。
“哈哈,怎么,你认他为四弟还不够?还要朕也认了他当义子吗?”永乐皇帝心情好了许多,又说道:“他若是我儿子,那你这个太子之位才真的坐不稳呢?他文武双全,有老二那样的武功,又和你一样懂如何治国辅政,这样的儿子不做太子,那就是做皇帝的有眼无珠了。”
朱高炽的内心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想让高希与永乐皇帝父子相认的热情冷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