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自然是有人要整你这个傻瓜!”
高希说着,便从袖管中取出一封信函:“蹇大人请看。”
蹇义接过来一看,内容很简短,是说宁波市舶司提举莫宁西十天前在老城南买下一处新宅,送给了吏部考功司郎中陶正城。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是一封匿名检举信。
“老城南可是应天城最繁华的所在,地价房价不菲啊!陶郎中,你作何解释啊?”蹇义将手中的信纸对着陶正城晃了几晃。
“部堂大人,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啊?这宅子不是你的吗?”高希问道。
“...”陶正城没了刚才硬扛高希的底气,此刻弯了腰,头也低了下去。
“蹇大人,我收到这封检举信后,便派人去了老城南那边暗访,故作敲错门,与那门子争执了一番。那门子一急便说出了他家老爷的名姓和官职,便是他吏部考功司郎中陶正城。我派去的人又激那门子,说这宅子分明原本是宁波市舶司莫宁西提举老爷的,怎么可能是他家老爷的。那门子便请管事取了房契出来,那上面分明写着陶郎中的大名。”
“唉,”陶正城听完高希番话,瘫坐在地上,半天才缓缓地说道:“钦差大人只管问吧,小人反正也活不了,以前吃进去的,总要吐出来。”
“本官刚才对梁志川说的话,对你也管用。只要你说实话,我便保证你活得了。”
“好,钦差大人只管问。”
“莫宁西为什么要送宅子给你?”
“这些年浙江布政司在吏部的考功司和文选司花了太多的银子,包庇和美化了许多他们想扶持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宁波市舶司的人。保住了这些人,抽分征税上下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可以毫无顾忌。这次抽分案不就是因为抽分官自行加码任意抽分东窗事发吗?这在以前都不算大事,司空见惯,都拿了好处,都眼开眼闭。不光是货物抽分、官买官卖可以大做手脚,就算金银的清点也都是他们自己人,也是能做手脚的。所以保住了这些人,也就是保住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高希接口说道:“有了钱,自然还能买政绩,买官升迁,无所不能。”
“正是如此。”陶正城应道。
“陶正城,本官见你平时做事也挺卖力,怎么却暗地里做下了这么多贪赃枉法的事?”蹇义痛心疾首
“部堂大人,我等都是小京官。每天官袍裹身,看起来人五人六地出入各部衙门,但那点官俸,家里但凡人口多些,日常吃穿用度恐怕都难以应付。若不得一些地方上的好处,下官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陶正城说的是实情。比如户部尚书夏元吉,他这个职位就是后世的财政部长。可是后来,他因事见怒于永乐皇帝被抄家,除了一些永乐皇帝过往恩赏的宝钞外,真的是家徒四壁,只有一些布衣和坛坛罐罐。可见,就算做到户部尚书,已经是正二品的大官了,只要不贪赃、不收礼,这日子也过得清苦无比。
蹇义也无话可说。现在的官俸多少,都是太祖时定下来的,万年不动。而且后来用“宝钞”支付的部分越来越大,这等于变相克扣或降薪。官逼民反,朝廷逼官员,官员不见得反,但肯定会想办法利用自己手中的权柄来谋取私利,这等于是挖朝廷的统治根基,但最高统治者看不清这一点,最终只能自食其果。
“陶正城,浙江布政使张季辉最近一次派人给你送了多少银子?”高希仍旧回最开始的问题。
“五千两,分一千两给梁志川,又分了两千两给本司各位同僚,我留了两千两。”
“收受银钱、替人升官,扰乱朝廷法度,这已经是大罪。你怎么还敢收莫宁西的大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