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分案闹得如此大动静,也惊动了刘家港各码头上的船工、军士、技工、阴阳师、大夫等各色人等。
以往他们出入港口码头,被抽分所肆意盘剥,只能忍气吞声,现在正好“趁你病、要你命”。
太子爷不是在码头上设了督察官吗,走,检举去!
于是,这些天越来越多的普通军士、百姓前来举告,每个人都可以详细罗列何时、被谁、抽了多少银子的税。
虽然单笔看起来金额数量都不多,但架不住人多啊,足有一两千人排着列来举告,督察官只能加班加点,又加了不少帮手,每天将收到和记录的举告材料誊录清楚。
一份,通过水驿传回京师(应天),直报詹事府。另一份,则直接抄送周新坐镇审案的刘家港抽分所。
“鲁主事,这是近些时日被抽分过的普通军士和百姓的举告,粗粗算一下,这些税银加起来也有两三万银子。可是账本上却没有这笔钱。你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这...这...小人不知。”
“你不知?刘家港抽分所是朝廷设在下西洋船队码头的抽分所,何其重要!从举告的数目来看,他们这些年至少多收了百姓十几万两的税银。你却告诉我,你不知道?说轻了,这是渎职。但几万两银子征收了却没有记录,要让本官相信这只是渎职,本官岂不是傻瓜。此中必定有贪污情事!”
“大人,小人不能说,说了就是死。”
“这是圣上钦命彻查的案子,你不说,便能活下来吗?”
“...”鲁主事不作声,满脸的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就这些乱七八糟的账目,就可以治你们一个监守自盗、贪污公帑的大罪。你,还有你们所有抽分所的大小官吏,一个也跑不了。还有你们的家小,少说也是三千里流刑。”
啪啪啪,屋外传来拷打讯问的声音。
“啊啊啊...我招,我招...别打了。”有被拷打的吏员挨不住板子,惨叫几声后就招了。
接着又是“竹笋拷肉”的声音,又有人惨叫之后招了。如是,足有四五人被打,皮开肉绽、听起来就惨不忍睹。
屋里的鲁主事听得冷汗淋漓,心惊肉跳。
“鲁主事,本官并不想对你用刑,但抽分案非比寻常,若你不肯招,本官只能用刑。”
“...周大人,若小人招了,你能不能保小人家小平安?”
“本官能保你家小平安,你则要依律治罪,视坦白情节酌情从轻发落。”
鲁主事又犹豫了半天,一咬牙说道:“周大人,小人招!”
周新点了点头,一边的书记官提起笔来,等着记录。
鲁主事却说道:“大人,请给我纸和笔,我写了手书,你叫人带着去我家交与我夫人,她便会交出我私下记的账本。”
“还有账本?”
“正是。大人现在查的账目,真真假假,数目混乱,没个三年五载,休想查得清清楚楚。我只是抽分所一个主事,不入流的小官,早知道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所以我便偷偷按真实抽分情况,私下记了几年的账。大人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