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仪今年三十六岁,性直敢言。
“德容兄,你死了,反对国都北迁的臣子就少了一人了,还死得其所吗?”
萧仪愣了一下。
高希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若都像萧仪这么想,反对北迁的臣子都死光了,岂不是满朝都是阿谀之辈,无人敢反对北迁了?
“现在朝中还有人反对北迁吗?”萧仪问道。
“表面上没有了。”
“什么叫‘表面上没有了’?”
“似德容兄这般直言敢谏的臣子,都被抓到东厂卫来了。剩下来的臣子,顶多私下腹诽而已。”
“好好好,高希,你是要做纪纲第二啊!别青史留骂名。”
“德容兄,都城北迁这样的事,你要站到圣上的角度去看待。大明的安全是第一位,若迁都北京,军事力量集结于北部边疆,可以更有效地应对北虏的威胁。太祖在日,为什么让皇子们藩守北部边疆各重镇,用意也在于此。”
“错!大明的安全首在民心安定。迁都工程浩大,靡费国帑,以致民力疲敝,民怨、民变都在累积。这样的大明,会是安全的吗?”萧仪情绪激动。
“外敌和内乱,孰轻孰重、孰先孰后?圣上励精图治,内乱可以消弭。而北虏南倭时时刻刻都在大明的两边徘徊。顺天府新城区工程的兴建,你也曾实地察看,百姓安居乐业。日前,户部又发行了新一批的大明国债,筹集了三百万两白银,用于招募工匠、采买物料...”
高希陈说北迁的好处、理由和解民困苦之道,但萧仪已经不耐烦。
“不用说了,侯指挥。圣上新设东厂卫,让你来做这个指挥,我想不是让你来说教的吧?让我们闭嘴,才是你该干的事。”
“好,那我就让你闭嘴!”
高希这么一说,倒出乎萧仪意料。
高希使了一个眼神,文书便出去了,一会儿叫进来四个军士。
“你...你们...想干什么?”
四个军士才不和他搭话,上去就将他按得死死地,然后撬开他的嘴,将一碗又黑又苦的药汤给他灌了下去。
一会儿,他便稀里糊涂起来,想睡觉。
朦胧间,他似乎看到高希拿过一张纸来,有人将他的手蘸了红印泥,在上面按了一下。
言官领袖、刑科给事中陈敬宗被请进审讯室的时候,高希照旧对他礼敬有加。
“陈大人,高希有礼了!”高希作揖。
“侯指挥,下官不敢、不敢。都将下官抓到此间了,我便是你的阶下囚。侯指挥有话在问,问便是了。”陈敬宗一肚子气,根本看不上高希这种“爱拍皇帝马屁”的人。
“大人,监牢里膳食可还满意?被褥可还洁净温暖?”
“嗯,还行吧!”
哪里是“还行吧”,简直是一等一的好。
这七八位被“抓”进来的大臣,高希知道他们都是忠臣,因而不敢怠慢。狱中生活起居,都是高希亲口吩咐下去的。
每人一间宽敞的房间,没有铁门和铁锁,只是寻常板门,加了锁而已。
房内都有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俱全。开列书单后,还可以叫守卫去将书买来,都不用出钱。
另有沙发一对,茶案一只,宽大的床榻一张。
房内均设卫生间,都是从锦绣商号采购来的抽水马桶、洗脸盆、冷热水管、淋浴莲蓬头。
一日三餐,不知道是请的哪里的厨娘做的好饭菜,这几位大臣才住了十来天,都胖了一圈。
除了不能出房门,这日子过得比在监牢外还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