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上回永乐皇帝要认高希为义子,高希还不算吃惊,这回说出“朕是你的生身父亲”这样的话,却着实将高希吓得不轻,尽管前面加了“如果”二字。
认作义子义父,只不过是在人际关系上建立更亲密的情感关系,但“我是你爸爸”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血缘上的关系,和“认义子”有本质上的不同。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皇帝,皇室血脉又岂能混淆?
哪怕永乐皇帝是天下独尊的大明君主,这样的话,这样的假设,也是不能说的。
“陛下...臣蒙陛下厚爱,铭记陛下隆恩,但...‘生身父亲’这样的话说不得。”
高希惶恐,他从没想过自己要做皇子,或要高攀皇亲,否则他早上赶着认了永乐皇帝这个“义父”了。
“希哥儿,你没回答朕的话?朕是问你,如果朕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愿意做朕的儿子,还是朕的臣子?”
高希想了想,说道:“若陛下只是一介平民,臣愿意做陛下的儿子。若陛下还是万民仰止的皇帝,臣只愿意做臣子。”
太子朱高炽已经到了养心殿书房门外,刘公公想进去通禀,被他止住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奏折,虽然面色有些焦虑,却并未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外着,静静地听着。
却听屋里有永乐皇帝的咳嗽声:“咳咳...这是为什么?”
“陛下刚才也说了,做皇帝很累,皇子各怀心思。陛下也是人父,却难得人间最寻常的父子温情。做陛下的儿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永乐皇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表情颓丧,他想起了二子朱高煦、三子朱高燧。
一个,为了做太子不择手段,嚣张跋扈。
一个,貌似愚笨却暗藏心机,只为有一天突然发难,一举夺嫡。
“你说得没错,做朕的臣子要比做朕的儿子省心多了,怪不得你连做朕的义子都不愿意。”
“臣有罪,陛下厚恩愿认臣为子,但臣觉得做陛下的臣子,私下里叫一声陛下‘郑大伯’更自在。一旦认陛下为父,朝野的批评之声必然会困扰陛下,牵动朝局。若臣真的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你会头疼的...”
高希说到这里,笑了。
“为何会头疼?”永乐皇帝问道。
“又多了一个想夺嫡的儿子,陛下能不头疼吗?”高希调侃道。
“呵呵...说得是。不过,若你真的是朕的儿子,你的才学与这些年的历练,倒也不比高炽差,朕倒是可以考虑的。只是你连做朕的儿子都不愿意,哪里有机会夺嫡呢!”
皇子夺嫡,这么敏感的话题,今天却在永乐皇帝和高希这对尚未相认的父子之间,像一件稀松平常、无关自己的闲事调侃与谈论着。
“希哥儿,你还记得与朕第一次认识时候的事吗?我们逃到一座破庙里,晚上躺在地上仰望星空,你陪着朕聊天,海阔天空,说了许多天马行空的趣事。”
“记得,当然记得。我们还一起杀退了行凶的刺客。”
永乐皇帝握住高希的手:“希哥儿,朕无论如何待你,你都要帮着太子。将来朕走了,大明的天下,需要你帮着太子坐稳。咳咳咳...”
“我记住了。郑大伯,宣太医吧!”高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