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向永乐皇帝和吴贵妃行礼。

高希今年虚龄已经三十二岁。永乐皇帝看到神采飞扬、身姿挺拔的高希稳稳地走了进来，又恭敬地行了，突然想起了在南京的混堂里初见高希的情景。

造化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救驾的青年，不仅成了他的内阁大臣，也是他失散多年小儿子。

永乐皇帝心中感慨万千，却忘了让高希平身。

“陛下...陛下...”吴贵妃叫了他两声。

“哦...起来吧！”永乐皇帝从记忆中回来神来，“希哥儿，今天你的养父养母都在......”

“养父养母？”高希听到永乐皇帝这么说，大感意外，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高宝夫妇。

“他夫妇二人原来是朕在做燕王时府中的旧人，你养母高刘氏原是娘娘的贴身婢女，你养父高宝原是燕王府的护卫。”永乐皇帝解释道。

“...”高希受了极大的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张口问道：“那我...我是谁？我的生父母又是谁？”

“希儿，你是皇四子。”高宝说道。

“...”高希半张着嘴。

他今天做好了做义子的准备，没想到却是要与生身父母相认。

“我...我是...皇四子？”高宝这话，像是在问高宝，又像是问自己，又像是喃喃自语。

“希儿，贵妃娘娘就是你的亲生母亲。”高刘氏用帕子抹着泪，又用手一指吴贵妃。

吴贵妃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快三十年了，她从一个青丝满头的美貌女子，变成了华发丛生的老妇人，终于等来了母子相认的这一天。

高希表情木然，想不起来说什么。

他没有叫吴贵妃“娘”，看了看吴贵妃，又转头看向永乐皇帝。

永乐皇帝虽然正襟危坐，但激动的神情也难以掩饰，双唇在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动着。

我是皇四子？我是皇四子？那么...眼前这位皇帝...他不就是我的...我的生父？

永乐皇帝，是我的生父？

高希如坠云雾中。

他想起来有一次，在养心殿，只有他一人陪在永乐皇帝身边。

永乐皇帝问他：“如果...朕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愿意做朕的儿子，还是朕的臣子？”

吓得高希当即跪下磕头，想不到自己真的是永乐皇帝的儿子。

这时，他的耳边又回响起当年道衍大和尚圆寂前对他说的一番话。

“有旷世之才，就要有更大的担当。你辅佐太子没错，将来还要辅佐瞻基，这是你的命，千万别做他想。要为大明百姓，为天下苍生多造一点福，你自己的福便也多积累一点。你会有大作为，但不要恃宠而骄。到了该你离开的时候，就安静地离开，才能避开大灾祸。天朝的明堂光辉灿烂，却也不过是红尘中的一刹那。你细细体会，好自为之。”

原来红尘冥冥，宿业早就定了。

高希内心清明起来，深深地向永乐皇帝磕下头去：“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