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寿确实害怕,瓦剌人的粗鲁他是领教过的,鞑靼人也一样,都是不懂礼仪教化的蒙古鞑子。
他后悔起来,怎么当时在宫墙上就听信了高希的话,他让我强硬,这会儿,在这个地方,我敢强硬吗?
“你不强硬,让阿鲁台小看了你,你就只有死,还不如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你若强硬,阿鲁台不仅会对你另眼相看,你还能保命,回来后我保你升任御马监掌印,圣上肯定还另有封赏。另外,锦绣的社保和旗下的养老院床位,我都给你留一份。”他想起当时高希说的话。
要说钱,他海寿有,做御马监少监的这些年,他没少捞。
但他总有失势的一天,到时候老态龙钟、孤苦无依,没人给他养老送终,这是最让他担心的事。
锦绣的社保和养老院,他早有所闻。听说锦绣的职员老了之后,每月照样可以领月俸,叫养老金。没人照顾可以住养老院,多少人想去锦绣,进了锦绣拼命干活,死活也不肯走,多半也是看中了这两条。
为了自己的将来,海寿海公公今天怎么也要“硬”一回!
众人正在大笑,海寿却突然变了颜色,他鼓足勇气高声喝道:“大明国使臣、御马监少监海寿,奉命前来颁旨。和宁王阿鲁台,见了本使你一不向天子请安,二不跪拜接旨,你想造反吗?”
海寿的嗓声尖细,此刻却透出了威严。
众人渐次息了哄笑。
阿鲁台没想到一个“下面没有”的太监,进来时表现得如此胆怯,只在顷刻间就像换了一个人。
朱棣啊朱棣,他到底是怎样调教出这样的手下?
阿鲁台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怒道:“你一个太监,敢对着本太师吆三喝四。将他拉出去,砍了!”
“慢!”艾兴嘎出言阻止,转头向阿鲁台说道:“太师,他虽然是一个太监,但毕竟是大明派来的使臣。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规矩。太师一怒斩一个太监事小,万一天子震怒,真的派了大军来袭,得不到太师想要的东西不说,鞑靼士兵和百姓死伤,不是正叫脱欢那小子得了便宜,太师的霸业也难成啊!”
艾兴嘎为海寿说情,表面上是为阿鲁台和鞑靼着想,实际上他是怕大明的军队来了,他和自己的泰兴卫也要遭殃。
不过,艾兴嘎这番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也点醒了阿鲁台,差点一怒坏了事。
“放了他!算你这个太监命大,有艾兴嘎安达为你说情。”阿鲁台叫住了正要押走海寿的士兵,脸色和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海寿原本吓得要死,腿脚都在衣摆下发抖,只是听了高希的“要强硬”的话,也是为了御马监掌印的职位,还有锦绣的社保和养老院床位,他才横下一条心“强硬”了一回。
现在听到阿鲁台放软不杀他了,他更信了高希的话了。
“强硬到底,你才能活着回来,才能不辱使命!”那天在宫墙上高希说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海寿挣脱开士兵的手,将官服稀里哗啦整理了一番,最后又庄重地正了一下官帽,才正步走到大营中央。
哗,他展开圣旨,看都不看阿鲁台一眼就念了起来。
阿鲁台没有发怒,脸上反而露出一点笑来,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海寿。
“作死的家伙!敢在太师面前放肆,看我教训你!”少兴阿也没见过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使臣,就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