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喻白默默将郁时鸣的反应收入眼底,不动声色。
郁时鸣手中的茶喝不下去了,放回茶几上,看着江喻白。
“上次去九仙山的时候问过你,你好像都没什么意愿婚娶的,怎么那么突然就要成亲了?”
江喻白唇角微翘,“因为喜欢,而且兄长也觉得,我和她很般配。”
他的神情很松弛,是那种释然了一切的松弛。
郁时鸣听得心火直冒。
张口兄长闭口兄长,江喻白这是和晋安帝相认并且和解了?
那么大的仇恨,他怎么能和解?他凭什么和解!
江喻白和解了,那他这么多年的筹谋算什么?
谢云舟嘟囔道:“有没有搞错,回家还带送媳妇儿的?放肆!朕怎么没这待遇?”
他一副遭受不公的酸溜溜表情,“该不会,你的老婆本也是你兄长给你包了吧?”
江喻白挑眉,“不然呢?”
谢云舟哀嚎一声,“这孤寡皇帝我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梁睿瞥他一眼,视线转向江喻白,“我听说前几日二师弟和璎璎姑娘去挑料子做婚服,婚期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快了。”江喻白颔首。
郁时鸣适时出声,“苒丫头还生死未卜,喻白你在这个时候操办婚礼,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时鸣此言差矣。”宋弘道:“找苒苒归找苒苒,喻白的终身大事是他的私事,不可混为一谈。”
“况且,当初苒苒就是和王爷成亲冲喜才给冲醒的,没准喻白和璎璎姑娘的婚礼一办,苒苒就奇迹般地回来了呢?”
“简直胡闹!”郁时鸣绷着脸,“姐夫你一个读书人,怎能信这般荒谬之事?”
宋弘满面疑惑,“可是蛊虫都能让死人自己回到原来的地方,我就冲个喜而已,时鸣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宋弘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郁时鸣身上。
郁时鸣刚才是被气糊涂了,一时失态。
当下反应过来,脸色也没缓和多少,只是瞪了江喻白一眼,冷声道:“你师父当年白养你了。”
真正的郁时鸣,性子本来就是有些严肃冷沉的。
他这么数落江喻白,自认为算不上反常。
江喻白毫无悔过之意,还是很坚持,“亲我会成,小师妹我也会找的,还望家主体谅。”
体谅?
他拿什么体谅?
郁时鸣先前才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绪又再度翻涌起来。
同样是双生,同样作为被抛弃的那一个。
凭什么他就得被一母同胞的兄长追杀,不得不去学一身邪术保命。
凭什么江喻白就能得到晋安帝厚待?
不,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经历过的苦和痛,江喻白必须完完整整经历一遍,然后心甘情愿把躯体献出来助他回京夺位。
萧家的江山,他就算是毁了,也不能落在他那位兄长的后人手里。
兄友弟恭是么?
既然晋安帝不肯对江喻白下死手,那就由他来扮演代劳好了。
皇家无亲情,他没有的,江喻白也不能有。
两情相悦?
郁时鸣想起了自己的本体,不单单是先天心脏问题,脸上还因为一场大火烧毁了半边,狰狞而可怖。
那些年不管走到哪都得想办法遮住脸,否则年轻姑娘见了他,只会吓得花容失色。
他讨过饭,行过骗,偷过东西,还在青楼当过龟奴。
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想踩他一脚。
高兴了让他跪在地上学狗边爬边叫,赏他几个铜板。
不高兴了,直接让人揍他一顿。
从记事起,他的世界里除了谩骂白眼,就只剩嘲笑和兄长的追杀。
那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和每天为了活下去不停逃亡时的提心吊胆,就像一把把冰冷锋利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去走一条不归路。
那时候,但凡有一个人对他释放善意,哪怕只有一丝。
他大概都会相信,人世间是有温度的。
可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