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视她不见,后来卑微乔装默默守护的江喻白;
曾经爱屋及乌,跟着好姐妹一起对她好的萧灵儿……
他们一个一个,在她最脆弱的年纪,以最鲜活的姿态闯入她的世界,教她成长,助她蜕变。
又在她登上顶峰,以为能久别重逢时,悄然离场。
那些她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出来的黑暗时光,如今竟成了她再也无法触及的过去和回忆。
每每想起,都如钝刀子割肉一般,让她疼到颤栗。
——
从郁宅回来,宗政璎大病了一场。
痊愈后,一切照旧。
朝堂上每日都有解决不完的政务,御案上永远堆满看不完的奏折。
当朝臣提及后嗣问题时,宗政璎没有正面回应,只是淡淡一笑。
而后没多久,她从宗室抱了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养在膝下,作为继承人培养。
每年入冬,她总会带着养子去皇陵,一坐便是一整天。
南凉的消息,她每一桩每一件都不会错过。
只是这一桩一件里,再也看不到那几个她熟悉的名字。
扶持过她的姐妹,守护过她的男人,他们都如同离树的叶,被时光长河越冲越远,逐渐淡出世人的印象。
宗政璎的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可她却又好像都不认识。
没有人知道她的故事,没有人知道她那些年遇见过怎样的人,经历过怎样的困苦与喜悦。
她同样不了解他们的人生。
这一场繁华,只剩下她一人空守,无人共享。
多少皇嗣趋之若鹜的九五之位,她坐得格外孤寂。
七十五岁这年,女皇宗政璎寿终正寝。
弥留之际,她看到养子跪在龙榻前痛哭。
宗政璎艰难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卸下一身帝王重担的她,露出了五十多年前才有过的明媚笑容。
“我亏欠了一个人的至死不渝。”她说:“这一次,换我去寻他。”
……
女皇出殡这日,全国服丧。
出殡队伍从内城门排到外城门,浩荡而肃穆。
皇陵里为女皇陛下修建的陵墓恢宏壮观。
主墓室里已经停了一具棺,棺前坚硬的石碑上,“先夫江喻白之墓”几个字历经岁月侵蚀,已经有了模糊的痕迹。
女皇灵柩归位,双棺合并,陵墓大封。
传奇女皇的一生,至此终结。
——
唇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让宗政璎觉得无比熟悉。
是梦么?
她大抵又梦回五十多年前了。
那个人不在以后,她时常会回想起从前那些零碎的,充满谎言的假甜时光,以及他吻她时,动情而又克制的模样。
可如果是梦,怎么有人一直往她口中吹气?
不对劲。
宗政璎费力挣扎了一下,猛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