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华继续看着镜中的动态。
原老爷被原秋盈的话气得怒极反笑:“你也晓得是你让振儿丧命!我的乖孙子,等了这么多年才有这么可爱的孙子……就因为你的疏忽现在死无全尸!”
原秋盈如一潭死水,面无波涛,就连眼神都是浑浊黯淡,甚至连呼吸都如激不起任何涟漪的铁板,僵硬而短浅。
她一言不发的态度更是激怒了原老爷:“你说话啊!你这不孝女!”
“反正也都是被打罢了……”原秋盈垂下头,“反正也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
“什么这边那边?”原老爷打了一个酒嗝,一脚踹上旁边的柜子,“说些什么听不懂的话,我们原家世代读圣贤、育美德,怎么能有你这样的后代?”
他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也不管原秋盈的伤,边悲痛地念叨“我的孙子”,边在一个圆脸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原秋盈的房间。
原秋盈撑着地面爬起来,捂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呆愣了半天。她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天空上一群鸟儿自由自在地飞过。
“真好啊。”仰视着那群鸟儿,嘴边露出一抹艳羡的笑容。
就像没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一样,她快速起身关上门,再次将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件一件好生比对后,把一些不要的扔回原处,剩下的摆在桌上。
“这些就足够了。”她将留下的衣物书籍与银钱都放在一个包袱里,用力系紧后将这包袱背在身上。
恒古见状惊讶指着镜面:“她,她想逃跑?!”
是逃跑吗?灵华想起了安县被赵芊附身的金小姐。同样都是小姐,原秋盈的待遇未免比金奇苑差了太多。
她仔细观察镜面中原秋盈的表情,那毫无希望甚至已经自暴自弃的脸有些不太对。
要逃跑了,为何不开心呢?
灵华思忖道:“她想逃跑,要如何逃?没有帮手,甚至自己还被县衙盯住,想要逃离必然不是如今的状态。”
恒古闻言也贴近镜面去看,只见原秋盈搬了凳子走到窗边,一步踏上凳子,手扒上窗框看向远方。
“别人家是什么样子?也像我一样吗?”她自言自语道,“现在就走吧。”
原秋盈闭上眼,静默地吹着秋天湿冷的风,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流下。
秋日的风徐徐打在脸上,她浑然不觉,过去半晌原秋盈吸了吸鼻子,从凳子上下来将窗户紧紧关好:“原来大家都一样啊,那我就不难过了。”
她熟练地将包袱解开摊在地上,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放回了原位。
“她,她这是在干什么?过家家吗?”恒古点了点镜子里摆完东西又独自坐在床上发呆的人。
“她应当是在用这种行为安慰自己吧……幻想一个逃出去的自己,幻想在外面看到大家都如自己一般境遇,这样心里就会好受些……”
灵华指尖在镜面上一抓,鉴心镜上的影像瞬间消失,只余空洞的旋涡一如原秋盈被打时的眼神。
“看得出来,原秋盈的父亲一直在用生子之事打压和诟病她,适才逆来顺受的样子,应当被这般欺负了很长时间了。”灵华站起来踱步思考,“依她现在的表现,应当对所处的生活不满但无力逃避,可为什么要将自己关起来呢?”
恒古端起镜子点点原秋盈在镜面上消失的位置:“也许她只是在给自己疗伤,你看她刚才多伤心啊。”
灵华亦是看向镜子,镜面上映出她悲悯的表情,她眼睛一眨,那悲悯转瞬即逝变为了平静:“她虽可怜,但现在我对她的疑惑更甚,这几日还是要多看看她,定会发现想要的答案。”
傍晚,晚霞格外红,像在天边燃起了一团火,烧得太阳如同即将炸裂开来,让人看得心中不算平静。
灵华与恒古正吃着晚饭,忽然一声惊叫传来:“抓不到!抓不到!”
随后他们的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孩童闯了进来,迅速转身将门关好,也不与人打招呼,只是自顾自地钻进了床底下窃窃笑着。
外面响起两三个丫鬟的焦急的呼喊:“小小姐!小小姐别闹了,被老爷抓到会挨打的!”
“嘻嘻嘻,嘻嘻嘻……”
床下的孩童掩盖不住自己得意的笑声。
外面还在叫着:“小小姐!您快出来吧,我们输了!”
那孩童依旧一动不动,在床底下咯咯笑着。
“看来她又跑到别的地方了,我们继续找吧。”
门上透出一个丫鬟的剪影,她摆摆手:“不找了不找了!我要累死了。这小小姐也太难伺候了吧,天天陪着她上蹿下跳,姨娘也不管管。”
又一个丫鬟走过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姨娘哪有资格管啊?主母是咱们小姐,再说了,她住在我们原府,哪有她做主的份儿。”
“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小姐也管不了这么多啊,小少爷还那么小,最需要照顾了,谁愿意管这疯丫头。”
“可惜小少爷了……可这小小姐也怪可怜的,姑爷有了小少爷就没怎么去看过她,姨娘也不管她,整日她就自己玩纸老虎,也不学学《三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