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济安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他轻轻握住梁婉月的手,生怕自己粗粝的老茧磨了掌中温软的柔夷。
“婉,婉月……”
“济安……”
“婉月……”
“济安……”
“梁婉月!梁婉月!啊啊啊——我是谁!我是谁?!”
刺耳的哭嚎填满了一方空间,每一寸白色的虚空中都留下了一声声惨烈的嘶吼。
“你是谁?你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了吗?”冥冥之中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她缥缈虚无,仿佛来自天地之间。
我是谁?我的本身是谁?而我如今又是谁?
“我是赵济安。没错,我是赵济安啊!”
那女声似乎不信,语气中充满疑惑与质疑:“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赵济安?”
她怎么可以怀疑我呢?进入清游门的那一天起,我便已经是现在的我了。
“我当然有,你随我来。”
红色的布盖住了视线,一个女子笑盈盈的声音地从头顶传来:“这便是盖盖头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果真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方寸之地,看来成婚那日我要好好牵着你才好。”
赵济安抬手想掀开盖头,却被梁婉月按下:“成婚那日你挑开我的盖头,今日让我试试挑你的盖头吧?”
他忍俊不禁地笑起来:“也好,你想挑多少遍都可以。”
“瞎说,有些事一遍就够了,你还想要多少遍啊?”梁婉月掀起盖头,便看到赵济安一双真挚的眼睛。
“跟你过每一天,多少遍都不够。”
梁婉月笑着将盖头收了起来:“之前不见你这么会说话。”
“是啊,如今跟你学得越发会说话了。”梁婉月放好盖头回身,看到的是赵济安充满爱意的脸。
真的很幸福啊。
转眼便到了成婚的日子,赵济安一身倜傥喜服,虽不比富贵人家有昂贵的布匹绸缎,但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
清游门的长老、掌门,还有与赵济安相熟的弟子们都下了山,只等喝上一口等了许久的喜酒。
梁婉月盖着红盖头,在清游门师妹的搀扶下走出房门,她跨过了门槛、跨过了火盆,一步一步地被带到了赵济安的身边。
“赵师叔,恭喜恭喜。”他这才注意到,扶着自己新婚妻子的正是师侄谢千蕴。
“多谢。”他并没有多看谢千蕴一眼,搀着梁婉月上了花轿。
洞房花烛夜,清游门的弟子们围在新房门口,趴在窗外向里瞅着,还有人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就想一探究竟。
更有甚者找准了窗户的缝隙,向内喊道:“师兄多努力点,早生贵子!”
喜床上的人自然羞得从脸红到脖子。赵济安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自有主张,快回去吃酒去吧。”
“噢~师兄有主张,我们就放心了,祝师兄师嫂白头到老!”说罢人群欢声笑语地散开了。
赵济安牢牢关上窗,坐到梁婉月身边:“别听他们的胡话,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我们顺应天意便可。”
梁婉月抱紧了身前这待她如掌上明珠般的男人:“相公,你真好。”
岁月如河流般匆匆而过,赵济安抱着怀里的婴孩同他说着话:“孩儿啊,你知道爹怎样做了?当恶鬼飞来时,当即甩出一张定身符,然后用引魂铃将他送走了。”
梁婉月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勉儿才三个月,你同他说这些,他能听懂吗?”
“如何听不懂?你看,刚才他还在笑呢。”赵济安熟练地抱着孩子走到妻子身边,“憋了三年才能把这套技艺传给我的孩子,可不是要从小练起么?”
梁婉月听了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徉怒道:“新婚洞房时你还说不急,如今又说憋得慌了。”
赵济安抓着孩子的小手冲她晃了晃:“是我说错了,我不着急,人说‘三年磨一剑’,我们三年有了勉儿,定是个比你我更优秀的好孩子。”
“但这孩子如今在哪儿呢?”不知何处来的女声忽远忽近,她似乎是上天来审判自己的神只,不断地追问道,“孩子在何处?你的妻子又在何处?”
每一个问题都像在心口扎下刀子,很痛,却没有血流出来。
“他们在哪,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你去问别人,他们知道,我不知道……”
那女生又在质问:“不,你知道,但不装作不知道。”
“没有!我从来没有对不起她们!这不是我,是他。不对,不是他,是我!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不得不这样做。我是谁,我想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了。我糊涂了,我难道不是赵济安吗?”
虚无的女声许久未言,半晌才再次开口:“你原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