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金府上下还是乱成一团,婢女们忙着将门上腥臭的掌印擦去,家丁们脚步匆匆提了一桶又一桶清水过来。
可是太难刷洗了,不知从何处流下那么多血,将金府染成了红色。这些血液顺着金府的大门一直延续,犹如人类的尸体被拖拉着一路走到了金小姐的房门,然后四散流淌。
墙上、门上、柱子上都是粘稠的血液印上的手印,上面的腥腐之气离得老远便能闻见,丫鬟们掩鼻奋力擦拭,却无论如何也擦不掉。
金小姐的门口用鲜血歪歪扭扭写着“还命”二字,字尾流下的血拖了半墙,在墙角处积攒成几个大大的血珠。
而金奇苑则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她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红色,眼看黑夜越来越近却毫无办法。
灵华偷偷潜入金府,将封闭结界造出后进入房间,见到在床上蜷成一团抖抖瑟瑟的金奇苑。而她的体内,正附身着伪装成赵芊的鉴心镜。
她看到灵华第一眼便大惊失色,眉心的菱花印记亮起暗金色的光,她急忙捂住额头背对灵华,没好气道:“你是谁?为什么进入我的闺房?”
灵华将门牢牢关好,一步一步走向床上之人:“你已经感应到我是谁了。”
金奇苑正要躲避,却忽然侧过脸,惊恐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巡视,忽而盯住一处尖叫起来:“她在那!她要过来了!”
灵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孙莲苒正站在房间的阴暗处,如第一次相见一样, 一身漆黑的静静看着她们。
被发现后她并不慌张,反而出手便向灵华攻来:“少多管闲事,你若帮她,那便也一起去死!”
灵华见到孙莲苒百感交集,本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但命运似乎就是要将必定要相遇的人绑在一起,这是既定的命运痕迹,不管如何躲避也不会真的消失。
一瞬间回忆袭来,孙莲苒上一次的结局并不好, 她孤身惨死,化成灰埋在崇郡城外的尘土里。甚至在临死前还想要给灵华通风报信,若她再来一次,也要重蹈覆辙吗?
灵华出手挡下她的一击,冷淡道:“我也是来杀她的。”
孙莲苒手下一顿,幽黑的瞳孔紧紧盯着灵华:“你为何要杀她?”
“你不必管我为何要杀她。但孙莲苒,为虎作伥不是你的本性,不要越陷越深,最后只会落得被利用榨干的下场。”
灵华自知说多了话,摆出“请”的姿势:“如今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怨,请你也不必插手。”
孙莲苒瞳孔猛地一缩,拦在灵华身前:“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说不清楚我不会让你走!”
“欢迎孙姑娘随时寻我聊天。”她手心拢起一片黯淡光晕,对准孙莲苒的双腿一击,“不过不是现在。”
孙莲苒双腿瞬间麻木,控制不住地失重向前扑倒在地,她指尖已隐约散发出红色的光晕,正聚起一血色肉瘤。
灵华掏出残镜,借助仅有的日光照射在她的手上,孙莲苒哀嚎起来,指尖的东西当即化作一滩腐血。
她吃痛地捂住手翻身欲起,灵华的手却先一步覆在她的后脑向下轻震:“对不住了。”
灵力如洇染布匹的颜料一点点蚕食大脑,孙莲苒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便晕了过去。
金奇苑见到此景更是恐惧不已,她大喊着:“不要收我,我还有心愿未了,让我完成我再回去好不好?”
灵华已然没有时间再等,她心中愧疚地解释道:“对不住,我必须要在此刻收回。孙莲苒若杀死你,便会连存活于世上的本体都不复存在。你的眼前只有两条路,被我收回,或是被她杀死,没有其他可选。”
金奇苑并不服气,正欲大叫却被灵华雷厉风行一掌劈晕。
她不由看着自己的手自嘲地笑起来:“若一开始便这般不管不顾地收,想必不出一年便都集齐了吧……有时简单些也未必是件坏事,但这般所为确实不光彩,手终于还是脏了。”
这只手点上金奇苑的额头,鉴心镜的残块便从头顶缓慢飘浮出来。灵华摸到镜块闭上眼,残镜发出一道亮光后掉落到了手心。
而床上的金奇苑,已逐渐没有了呼吸。
灵华单膝跪地,守在金奇苑的尸身旁,手中握着收回的残镜内疚得不敢看她的脸:“金小姐,我是来与你道歉的,即便你听不到,但终归是这镜子惹的祸,我应当与你道声抱歉。
她鸠占鹊巢许久,污了你的名,如今我将她收回,阴曹地府中你也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肉身了。只是我这般做,许会让金老爷、夫人与金奇峰伤心,金小姐泉下有知,还请不要怨我。”
说罢便离开了金府。
第一个残镜收回,灵华却并不轻松,再次遇到孙莲苒,不知那番话在她心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若能够让她脱离江曌空,进入轮回安稳转世投胎,也算是功德一件。
夜色浓浓,她返回客栈时恒古并不在屋内,她思索一瞬转身走向天字三号,里面果然传来他与杨锡迟的交谈声。
“也就是说,他们的路线并不路过南乡?”恒古问。
“正是,送剑的路线从清游门出发,一路向北,与南乡刚好是两个方向。”
“那就遭了,我们在南乡遇到了一个吃婴怪,现在看来他的存在很有可能是为了给江曌空聚攒怨气用的。而且缪今还去南乡送过清心丸,我们必须要去制止才行!”
恒古言辞急切,隔着门灵华都能想象到他眉毛揪成一团、眼睛要冒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