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长生殿。
袅袅的白烟从莲花底座的错金兽首香炉中缓缓飘出,如丝如缕,又如霜似雪,缓缓没入各个角落之中,消失无踪,只留下缕缕幽香……
大殿中央,祈守章毕恭毕敬地站着,这个姿势他已经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
期间,黄忠不止一次劝过他落座,都被祈守章拒绝了。
角落里,盛放着冰块的铜盆里已经积了小半盆水,不时有细小的水珠争先恐后地顺着透明的冰块滴入水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冰块融化释放的凉气,让大殿处于一个凉爽舒适的温度之中,与外面的炎炎夏日,判若两个世界。
“嗒……嗒嗒……”
一声接着一声有节奏的水滴声,再加上一催得殿内几个小太监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重若千钧。
至于黄忠,捧着拂尘,眼皮耷拉,一动不动,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
“铛……”
一记悠长的铜钟声从内殿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那些个小太监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消,一个个精神打得十足。
他们都很清楚这钟声意味着什么。
黄忠一甩拂尘,往内殿走去,约摸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一名头发乌黑,红光满面的老人穿着一袭紫金道袍,赤着一双脚从内殿走了出来,在他后面跟着低眉顺目,小心翼翼的黄忠。
看到来者,祁守章面色一正,拂袖跪地,语气恭敬而虔诚,“臣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仙福永享,与天同寿!”
这般浮夸的话里,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异常的诚恳,没有半分虚伪做作,仿佛他是真心觉得周帝能够仙福永享,与天同寿。
果不其然,这话落在周帝耳中十分受用,甚至连脸上的红光都盛了几分,他走到上首那把九龙金椅坐下,朗笑道:“你这哄朕高兴的本事,连黄忠都及不上。”
黄忠在一旁笑着欠了欠身。
面对周帝的打趣,祁守章不仅没有丝毫尴尬,语气甚至越发认真,“臣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请陛下明鉴!”
周帝笑一笑,抬手道:“朕知道你的忠心,起来吧。”
“谢陛下!”
祁守章一丝不苟地谢恩之后,方才站起身,但依旧保持着垂首躬身的姿势。
“坐吧。”
“是。”祁守章又一次谢恩后,方才斜签着身子落坐,说是落坐,也就沾了四分之一的椅子,保持着随时可以起来的模样。
这份刻进骨子里的恭敬,令周帝很是满意,他心里很清楚,祈守章尊的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但那又如何,满朝文武,乃至大周的四万万子民,哪一个尊的不是天子之威,至高之权;只要他一直牢牢坐在这个位置之上,就可以一直享受这种权力带来的尊敬与畏惧;这也是他千方百计想要长生的原因,这种掌握生杀予夺,被天下人顶礼膜拜的美妙感觉,他还远远没有享受够。
不,确切来说,是永远都不会享受够!
唯有长生,方能将这一切永远掌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