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越。”
不知什么时候,一角道袍出现在祈容低垂的视线中,在那紫金滚边的袍子底下,是一双宽阔厚实的赤足。
“臣在。”
祈容又垂低了几分,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
“哎……”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周帝温和地道:“颜氏接连遭逢至亲离世,此刻必定悲痛欲绝,六神无主;朕这里暂时也没什么事,你且出宫去看看她吧。”
祈容豁然抬头,眸子晶莹如春日里的朝阳,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站在梁帝身后的黄忠见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当着周帝的面,他不便出声提醒,只能悄悄朝祈容使了个眼色;得亏他站在周帝身后,不怕被瞧见。
祈容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随即退开一步,双膝及地,端端正正地朝周帝磕了三个头。
这番略显“诡异”的举动,别说黄忠看不明白,周帝也是一头雾水,诧异地道:“这是做什么?”
祈容起身,肃然道:“陛下体恤,臣感激涕零,但请恕臣不能遵旨。”
“为何?”
“在世人眼中,臣已经葬身于万丈悬崖之下,是一个死人,若臣这会儿出宫,岂非等于告诉淮阳王,一切都是假的,是臣故意设下的阴谋?虽说可以乔装打扮,但这些东西始终都有破绽,臣不敢也不想冒这个险。
淮阳王私自豢养江湖人士,暗杀朝廷命官,被发现后,又推出心腹来替他受死,其所图之事,必定非同小可。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将他绳之以法的机会,若是因为臣的一己私情而破坏全盘计划,令淮阳王继续逍遥法外,成为朝廷,成为大周无法割除的毒瘤,臣纵万死也难辞其咎!”
说出这番话时,祈容神情悲苦,显然心里并不好受,但还是强撑着道:“惜微是个深明大义之人,臣相信,她会理解的。”
他的话令周帝素来冷漠的眼眸浮起一抹温情,落在祈容身上的目光也越发温和,他拍一拍祈容的肩膀,赞许道:“难为你在这种时候还记着朝廷,记着大周,很好,朕果然没看错人。“
他沉吟片刻,道:“既然这样,你就留在宫里吧,让黄忠替你去颜家看看。”
“多谢陛下。”祈容一喜,连忙谢恩,旋即又想起了什么,蹙眉道:“黄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他去颜家,会不会太扎眼了些?岂非等于告诉淮阳王,陛下一直在关注颜家?”
周帝呵呵一笑,摆手道:“颜氏夫妇先后暴毙,朕最信任的臣子也死于回京途,朕若是不关注颜家才叫欲盖弥彰。”
祈容想一想,道:“还是陛下想得周到。”说着,他朝黄忠拱手道:“那就有劳黄公公走一趟了。”
“世子客气了。”黄忠应了一声,恭敬地朝周帝道:“那奴才就去了。”
周帝颔首,淡淡嘱咐道:“该备的东西都备上,别让人觉得朕身边的人不懂规矩。”
“奴才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