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公公了。”祈容道了声谢方才接过,碗盏一拿在手中,便是一阵透心的清凉顺着指尖钻入体内,在这炎炎夏日,甚是舒服。
“你可知朕为什么会饶了老十二?”
“臣不知,但应该与太后有关。”祈容老老实实回答,他知道周帝并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周帝饮了一口酸梅汤,感受着冰凉酸甜的液体划过喉咙,方才颔首道:“母后手中有一份父皇留下的遗诏。”
“先帝?”祈容满面诧异。
“不错。”周帝将遗诏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番,随即道:“恒越,你一向心思敏锐,明若观火,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殿内极安静,连冰块在铜盆中融化,檀香在香炉中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仿佛这是一座无人的空殿……
祈容垂眸看着碗盏中暗红色的酸梅汤,细碎的冰块在汤水中若隐若现……
许久,他抬起头,迎向周帝深幽若寒潭,且冷冷透着几分冷硬锐利的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臣以为,太后手上那份遗诏是假的。”
“哦?”周帝长眉一挑,眸中寒意稍缓,“何以见得?”
“天下人都知道,先帝临终之前,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将大宝之位传给了陛下,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有一份遗诏在杜九手中?再者,若真有遗诏,杜九怎么可能那么多年都不拿出来,偏偏在淮阳王出事的时候,交给了太后?
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疑点,所以臣斗胆断言,太后手里那份遗诏是假的。”
周帝眸光一亮,复又掩了锋芒,淡淡道:“伪造遗诏乃是大罪,母后行事一向稳重,当不会犯这样的大错。”
祈容静声道:“平日里当然不会,但事关淮阳王,太后爱子心切,一时糊涂,也并非不可能。”
“呵呵,确实是这么个理。”周帝颔首,他对祈容这一番对答颇为满意。
这个祈恒越,聪敏博学,擅于揣测人心之余;但最难得的是,他在揣测之余又将分寸把握得极好,从不会做一些令人反感,或者自作聪明的蠢事,不该讲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口。
譬如那道遗诏,彼此都心知肚明,陈太后就算再救子心切,也不可能拿一道伪造的遗诏来养心殿保人,所以那遗诏一定是真的。
可如果承认遗诏是真的,那么势必涉及到周帝当年是如何得来的皇位,这是一件很可怕,也很要命的事情。
所以聪明如祈容,才会一口咬定陈太后手里的遗诏是假的。
呵呵,祈守章倒是有福气,生了一个这么能耐的儿子。
周帝按下心里的思绪,道:“那依恒越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为好?”
祈容心知,这是周帝对自己的考校,他凝神思索片刻,道:“臣等虽然知道太后手中的遗诏是假的,但世人愚昧;所以,绝不能让这份假诏书流传出去,以免人云亦云。”
这番话与周帝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暗自点头,催促道:“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