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一言不发地推开孙嬷嬷,疾步冲向朱红长窗,一把拉开,狂风疾雨吹乱了发髻,打湿了衣裳,只是用一种狞狠冷厉的眼神盯着长生殿的方向。
“太后,当心凤体!”
孙嬷嬷迭声惊呼,赶紧将陈太后从窗前拉开,淮阳王趁机上前关了窗子,将漫天风雨挡在窗外。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桌上的茶盏、香炉,乃至博古架上几件价值千金的古董,都被狂风吹落在地,摔得粉碎,但这会儿谁也没心思理会。
淮阳王扶着失魂落魄的陈太后走到椅中坐下,屈膝半蹲在她身前,神色紧张地道:“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您说句话啊,别吓儿子!”
孙嬷嬷也是一脸忧心忡忡。
在淮阳王的迭声呼唤下,陈太后眸中涣散的焦距一点点凝聚。
她陡然伸手,牢牢抓住淮阳王的肩膀,十指紧扣,即便隔着衣裳,淮阳王也能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
“哀家知道了!哀家知道了!”
淮阳王听得一头雾水,抬头看了孙嬷嬷一眼,后者一脸茫然,显然也不知道陈太后这句话的意思。
在二人茫然的注视下,陈太后一字一字道:“哀家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了!”
“父皇不是病死的吗?”淮阳王皱着眉,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太医院也留着记录。
陈太后沉声道:“你领着赤焰军出征后,先帝身体出了一些问题,但并不严重,在太医院按部就班地调理医治下,渐渐好转。”
“可就在你得胜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个时候,先帝病情毫无征兆的加重,汤药、针炙、药浴……什么法子都试了,就是控制不住病情,情况急转直下。”
“可即便是这样,要撑到你得胜还朝,也是可以的,这是院正那时候给哀家的回答;变故发生在先帝过世前的第三天。”
“那日,还是二皇子的皇帝来探望先帝,一并同来的,还有赵真人,呵呵,那会儿他还不是国师,也不是龙虎山掌教,只是一个有些名气的道士罢了。”
“可就在他们来过后的当天夜里,陛下病情恶化,连药也灌不进去,勉强撑了两天就龙归大海了。”
“那会儿……哀家只当是巧合,如今细细想来,问题极有可能出在皇帝与国师身上。”说到这里,陈太后十指攥得越发紧,长长指甲隔着夏衣狠狠扣进肉里,指甲受不住力,纷纷折断,她却恍若未觉,两眼喷射出冷厉弑人的寒芒。
“皇帝……杀了皇帝!”
淮阳王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尾升起,沿着脊背一路往上爬到头皮,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抖。
直至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能够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有多庆幸;
他一直都知道这位一母同胞的皇兄是个凉薄自私,只在乎自己得失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到弑父夺位……
这份狠厉与绝决,非他们几个兄弟所能及!
当寒意渐渐退去,淮阳王心底又升出一丝窃喜,若是能够找到周帝弑父夺位的证据,再加上陈太后手里的遗诏,以及朝堂半数官员乃至赤焰军的支持,他就可以逼周帝退位,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没等他把这个念头说出口,陈太后已是一眼望穿,寒声道:“不要痴心妄想,皇帝势力庞大,又掌控了朝局十余年;区区几张纸几个人,根本对付不了皇帝;哀家能救得了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
面对陈太后的警告,淮阳王神情复杂,贪婪、不甘、怨毒、憎恶、痛恨,五味呈杂。
许久,淮阳王终于压下了翻涌的种种念头,沉声道:“儿子明白,非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冒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