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路来到位于后院的书房,祈丰拉着祁月停在十余步的地方。
祁守章推门进去,取来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又覆上灯罩,橘红的光芒如水一般倾泻满屋。
做完这一切,祁守章在书案后坐下,望着垂手静立的次子,道:“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祁容当即将今日在长生殿上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待听到陈太后手里握着先帝遗诏,饶是以祈守章的城府,也不禁豁然变色,呼吸急促地道:“此话当真?”
“儿子不敢欺瞒父亲。”祈容垂眸道:“若非如此,以陛下的性子,万万容不得淮阳王兴风作浪。”
“杜九……杜九……”祈守章喃喃念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许久,他长出了一口气,身子仿佛陡然失了力气,重重靠在椅背,“难怪陛下那会儿明升实贬,驱他去守皇陵,他走得这般干脆,一丝眷恋也没有,原来他手里竟握着这样一个要命的东西。”
祈容敏锐地从他话里听出了隐藏的问题,“父亲认识杜九?”
“算不得认识,只能说有几面之缘,先帝在世的时候,杜九是养心殿的大太监,深得先帝信任,权柄极大;那时候,但凡出入养心殿的官员,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杜公公,再塞上一张银票。
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像他这样的人,突然被卸了执掌多年的权柄,必定满心不情愿,会想尽办法奔波疏通,好留任宫中,图谋复起,唯独他没有,走得异常干脆利落。那时候还当他高风亮节,不眷恋名利,如今才算解开了谜底。”
祈守章嗤笑一声,旋即沉眸道:“一道遣诏,一支赤焰军,确实足以令陛下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沉默片刻,他坐直了身子,问道:“接下来,陛下有什么打算?”
祈容抬头,迎向祈守章隐隐有一丝好奇的目光,沉声道:“赤焰军一日不除,凌景钰就一日是大周的淮阳王。”
凌景钰是淮阳王的名字。
祈守章瞳孔倏地收缩,紧接着“嘶啦”一声,坚硬的椅脚划过青石铺就的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
祈守章豁然起身,双手撑着桌子,死死盯着一桌之隔的祈容,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开来,笼罩了整个书房。
“陛下想动赤焰军?!”祈守章极力压低了声音,面色异常严肃。
“是。”祈容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短有力。
祈守章撑在桌上的手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远在南境的赤焰军一直都是淮阳王的保命符,这么些年来,周帝之所以没有动他,可不是因为那薄如纸的兄弟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颜秉文他们几个无意中知悉了淮阳王的秘密,使得淮阳王犯下杀人重罪,这会儿周帝与淮阳王依旧会是一副兄友弟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