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弥漫着清幽的檀香,一盏油灯悬在马车顶上静静燃烧,驱散黑暗。
江尧拧一拧眉,父亲这些年高居内阁首辅之位,大权在握,满朝文武之中,亲近父亲的自然大有人在,但看父亲不顺眼的人也绝不在少数,尤其是内阁那位次辅。
“严相?”江尧斟酌半晌,给出了他认为最有可能的那个名字。
江一道缓缓睁开眼,眸子在昏黄光晕下,深幽如潭,“严阶虽有些能力,但还不至于让为父如此忌惮。
江尧一怔,不是严相?那还会是谁?
他又先后猜了几个,都被江一道一一否定。
奇怪,按理来说,满朝文武之中,有资格与父亲掰一掰手腕的就那么几个人,如果淮阳王还在朝中,那这次的猜测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是这次淮阳王起兵谋乱,陛下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将其留在京城里残余的势力,全部被连根拔起,偶尔有那么几条漏网的小鱼小虾,也都被吓破了胆,藏于暗中,不敢露面。
那些与淮阳王过往密切的官员,也都一个个喜提锦衣卫的抄家入狱大礼包,一个都没拉下。
听说一个个在诏狱里痛哭流涕,痛骂淮阳王不当人子。
经过这样一顿清洗,淮阳王在京城几乎没有了可用之人,剩下的都是一些掀不起风浪的杂鱼杂虾,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监视住江府,还让身为首辅的父亲这样讳莫如深。
听着车轮驶过青石板的声音,江尧心里陡然一颤,结结巴巴的道:“陛下?”
江一道轻笑一声,抚着颌下的三缕长须,“总算还不是太笨。”
“咯咯……咯咯咯……”
江尧听到了上下排牙齿打架的声音,身子控制不住的战栗。
因为他想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从他让祈容进府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陛下的耳目之下?
可是,陛下无端端为什么要盯着江家?难道他一早就猜到祈容会来找父亲?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被他否决了。
今夜他初看到祈容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陛下又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巧合?
这个念头迅速被抹去,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有心人制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江家一直都在陛下的监视之下。
江尧心底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意,他虽不在朝堂,但到底是首辅之子,有时候即使他不刻意去询问,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主动钻入耳中。
先帝还在世时,父亲科举中第,二甲进士,外放了一个七品小官,接下来的十几年里,虽然做出了不少政绩,却一直不愠不火;后来靠着恩师的运作,得以调回京城,但也只是一个六品官,在五品六品遍地走的京城,实在不起眼。
就这么又过了几年,周帝登基,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对朝堂进行了一波清洗,拔掉了一些根深蒂固的老臣。
这么一来,许多位置都空了出来,偌大的朝廷不能没人干活,所以那些家世清白,能力不错,又与前朝旧臣没有太深牵的官员被提拔了起来。
二十年间,这些人慢慢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其中就有江一道。
从顺天府到户部,再到入阁拜相,数年后,他接替告老还乡的前任首辅,开始执掌这座帝国。
做为一手提拔起来的臣子,周帝不止一次当着文武百官的员,称赞江一道是能臣良臣,更是他的肱股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