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一捏邝九健壮的胳膊,和颜悦色地道:“等叛军平定后,你来家里吃饭,我让老丁做几个你爱吃的扬州菜,到时候咱们爷俩再好好聊。”
老丁是江家的厨子,跟了江一道几十年,一手扬州菜做的比酒楼里的大师傅还要出色。
邝九咧嘴笑道:“那侄儿就却之不恭了,到时候一定去江叔府上叨扰。”
“好。”
邝九挑起帐帘,却没有举步相送的意思,语气恳切地道:“军营耳目众多,侄儿就不送您和阿尧了,今夜您没有来过,侄儿也没有见过您。”
“正该如此。”
江一道满意地点头。
二人辞别邝九后,随着亲兵一路来到营外,马车依旧停在原处,车夫裹着蓑衣缩在车厢边,那蓑衣斗笠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看到二人出来,连忙跳下马车,从马车底抽出小凳子摆在车边。
刚一上马车,憋了一路的江尧就迫不及待地问着,“父亲,这件事你真打算不管了?”
“邝九刚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江一道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儿子,拂去身上细细的落雪,又探出头与车夫交待了几句。
“自然记得,可是……”江尧用力咬牙,在滚滚车轮的声音中,他眉目沉沉地道:“父亲以前常教导儿子,为人处事最要紧的是无愧于天地良心,眼下明知那两万多士兵失踪的诡异,却不闻不问,甚至装聋作哑。”
“世事难两全,为父只能择其一。”
江一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那是整整两万人啊,而且此刻,正有他们的父母、妻子,还有年幼的儿女,正在家中翘首以盼,等着他们回去。”江尧猛然起身,厉声咆哮,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死死盯着他一直以为敬仰的父亲。
从刚才起,他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浊气,吐不出也咽不下,心绪莫名烦躁,刚才江一道的话,犹如一粒火星,瞬间将这口浊气引燃,化做熊熊怒火。
最让他气愤的是,素来事事以百姓为重,此刻竟然如此冷漠无情,仿佛变了一个人。
“那你希望为父怎么做?”江一道举目,反问头顶车厢,呲牙怒目的江尧。
江尧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江一道会问他的意外,沉默片刻,他用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说道:“君王无道,臣子当择贤主而立!”
江一道眸光沉沉地凝视着这个嫡子。
片刻,他突然笑了起来,“所以你与祈家那小子一样,认为淮阳王是贤主?”这一次,江尧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久到江一道以为他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我不确定,但我相信祈容,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江一道捧着已经渐渐凉下来的暖手炉,失望地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确定,就凭相信两个字,呵呵,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