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潇潇气哼哼地放下筷子,拿公筷给呦呦和陈熙各夹了一只团子,唯独漏了玄印的份。
所以说之前恩公疏离的态度都是装出来的吧?因为有他这个外人在?陈熙道了声谢,默不作声地吃团子。
他现在觉得,恩公可能只是性子老成稳重了些,像是把恩人当小孩儿看呢,在他一个外人看来,莫名觉得宠?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宠爱,比放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宠爱靠谱多了。陈熙对此深有感触。
外面冰天雪地,看起来破旧的茅草屋里却温暖如春。
陈熙检查过屋子,没发现地龙也没发现火盆,就连床也是普通的木板床,又不是可以加热的炕。
而且这种温暖一点不会让人觉得燥热,反而像是真正的阳春三月般和煦的温度,让人浑身舒坦。
这么冷的天,正常人都会选择躲在屋子里,比如陈熙。屋子里太舒服了,导致他压根不敢出去。
若是换做以前,这样的天气倒也不惧。可现在他的身子跟个漏斗似的,往风口一站指不定还能漏风,那寒气好似从骨子里往外冒,他自然不好拿身体开玩笑。
苏潇潇带着呦呦在院子里堆雪人,他们堆的不是人,而是鹿。
用洁白的雪堆砌成半人高的白鹿,仰着头,抬起一只前蹄,仿佛在奔跑,又仿佛在嘶鸣。
堆完大的,又堆了一只小的,紧紧挨在大白鹿身旁,好似一对父子。
“阿娘,还缺个骑鹿的仙子。”呦呦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话音刚落,原本坐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玄印忽然起身走过来,把手中雕刻好的衣带飘飘的雪仙子放到大白鹿背上,手指在鹿背和仙子接触的部位抹了一下,微弱的金光闪过,两者便融合在一处。
“阿爹雕的阿娘好漂亮~阿爹你看我和阿娘堆的是不是也很传神?”呦呦跳着拍了拍手,显然开心极了。
站在窗户口的陈熙只看到个大概,一边朝手心呵了口气,将冰凉的手藏进衣袖,一边啧啧称奇。
这手艺,可比得上皇宫里做冰灯的能工巧匠了。恩人一家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他看着白鹿背上衣带飘飘的仙子,那面容栩栩如生,完全不会叫人认错,可不就是恩人的模样么?而且他有种感觉,好像雕像的样子,才更符合恩人的气质。
如果仙子都是这个水平,后宫那些恐怕也只能算得上庸脂俗粉了吧?当然,他母后不算。
可惜母后去得早,他也只在画中见过。
苏潇潇又做了个梦,一忽儿梦见自己在一处破庙,电闪雷鸣,冷风呜呜地吹,她下意识地往身旁温暖的躯体上靠,四肢并用地缠了上去。
一忽儿又梦见一片漆黑的逼仄空间,像个棺材似的寂静无声,憋闷得慌。
她哼哼唧唧地寻找可以攀附的东西,探寻到熟悉的气息便如同乳燕归巢似的扑过去,欢欢喜喜地又摸又蹭。
蹭了半天感觉有点不对劲,一道白光撕裂了梦境,灵台瞬间恢复清明。
苏潇潇倏然起身,眼神还残留着一丝迷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奇怪。
“大师……”苏潇潇抹了把脸,讪笑着从玄印身上爬下来,试图解释一下,“我梦见我在和一只厉害的妖兽大战三百回合……对不起,没伤到你吧?”
四肢获得了解放,玄印对苏潇潇的解释不置可否,他只是有些意外,什么样的噩梦能让苏潇潇沉浸得那么深,怎么叫也叫不醒,他想取镇魂钟反而被捆了起来。
束缚他的是苏潇潇的灵力幻化的藤条,若是反抗,只怕会伤到她内府,玄印只好不作抵抗,念诵经文让苏潇潇自己清醒过来。
苏潇潇捂着滚烫的脸不敢去看他,鲜嫩多汁的肥肉天天在眼前晃却吃不到嘴,先前她努力让自己忙活起来还不觉得,大雪封山之后,一下子闲了起来。
俗话说饱暖思那啥,她大概是憋得太久,导致做梦都不得安生。
这才第一年,后面的日子要怎么过?她当初会选择离开,不也是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原形毕露?到时候大师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在极乐宗长大,骨子里已经被教坏了?那样的话,大师一定会很失望吧?
她明明……曾经那般厌恶那档子事,怎么在玄印大师面前,就忍不住期待起来了呢?太羞耻了……要不,回头分床睡吧?哪怕在一个屋,不睡一张床应该就会好一些?
常乐村的日子很符合四个字“岁月静好”,玄印可以看纷纷扬扬的雪花看一天,呦呦喜欢在雪地里奔跑,甚至扑到雪上打滚。对此,苏潇潇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你们不去把他拎回来么?”陈熙看着那个在雪地里跟撒欢的狗子似的小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能感受到脖子里浸满雪水的冰寒。
“难得呦呦这么开心,让他多玩一会儿。”苏潇潇含着温柔如水的笑,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呦呦出生在流月谷,后来又在百花谷和檀叶寺住过一段时间,唯独没有见过银装素裹的冬天,遇到下雪的日子兴奋些也很正常。
在苏潇潇眼中,雪地里奔跑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孩,而是活泼可爱的白鹿。
既然有兽形,喜欢亲近自然大抵是天性,没必要太拘着。
更何况,呦呦能够撒欢的时光,也就这么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