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改换,天地变色。
玉昭霁在沉黑的夜色下,等待着希衡说出宣判。
他眸色沉沉,哪怕是拒绝也没有什么,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恰好,对玉昭霁来说,时光和寿元是他最不缺的东西。
他一眼不眨看着希衡,哪怕是拒绝,玉昭霁也要看清她的脸。正视拒绝,才能迎来翻盘的机会。
他的目光几乎要把希衡逼得融化,希衡现在需要冷静,她必须给脑子降一降温,才好思考一切、回答玉昭霁。
她必须得好好的回答他了。
男女之爱,是这世上最不稳定、却也最炽烈的爱,希衡见多了因爱生祸之事,若她明知玉昭霁的心意,也避而不谈,长久下去,哪怕玉昭霁不想,他也会化作烈火,直到和希衡一起焚烧殆尽。
她抬手微按眉心,把脑子里纷繁的思绪抛出去,仔细着眼于此事。
她微微垂眸时,看见了玉昭霁衣上暗绣的玉兰霜枝,玉昭霁曾经躺在她的棺中,也是这样,墨发如云、银莲发冠。
他握着希衡的尸骨,焚寂魔刀就那么靠在他身侧。他性如烈火,那时静躺着却如一樽玉雕。
希衡当时是什么反应?她震惊于玉昭霁掘她棺墓,入她坟冢,却没有一丝震惊是:他怎么会来?
在什么时候起,希衡已经习惯了玉昭霁的存在?
她知道他会来寻她,来赴比试之约,无论她是否化作白骨、死讯是否传得天下皆知,玉昭霁都会来。
这个问题解决了,希衡又想到第二个问题,她死后的日子里等在凌剑峰是为什么?
她不想离开凌剑峰,是因为不想已死之身再看世间疮痍,她疲乏的魂灵想要歇息,除此之外呢?有没有一个念头是,等着那场还未比完的约定?
希衡一生为道,一生为希家之人,但她死后,知晓玄清宗宗主会猜忌自己,知晓希家不会因一时之恨掀起灾祸,希家之人从不沉湎过去,他们的报复从来都只会在恰当的时候。
她知晓这些算计、考量,她也用考量和理智去面对他们所有人。
唯有玉昭霁,玉昭霁孜孜不倦约她比试,是源于他的爱好,他想要,不掺杂任何利益。
她和玉昭霁的接触,更是弊大于利,一道一魔,成为亦敌亦友的关系,双方都有付出。
兜兜转转、细细数来,希衡发现自己在死后那些时日,看待同宗、希家都是以冷静理智的态度,唯有对玉昭霁,她是以另外的角度。
这说明了什么?
答案隐隐呼之欲出,希衡有些惧怕这个真相,她想要冲破这样的惧怕,触及更真实的自己时,空中一片乌云挡住了月亮,覆下一层阴翳,她衣服上的流光黯淡下来。
她不免抬眸而望,正对上玉昭霁烈焰涌动、炽热情深的眼。
他眼里的野望比任何时候都多,也比任何时候都高兴,淡淡压着唇角。
多智如玉昭霁,他定然从希衡的眼神中窥见了端倪,希衡待他也从来都是不同的,他们是日与月、水与火、魔与道,虽然相对但却如世间阴阳,相互依存,本就该在一起。
既然、既然如此……情之所至,何必再拖延忍耐?
他眼中那轮黑日已经越来越明显,周身已是明显情动之色,玉昭霁朝希衡越靠越近,他想吻上她,甚至,有更深的想法。
也正是这样炽热的举动,让希衡猛然清醒过来。
玉昭霁这时,身上的淡香环绕着希衡,他珍视地要吻下希衡的眼睛,同时,垂在两侧的手缓缓抬起,想要渴求更多。
希衡拉开二人距离,玉昭霁有些讶然,便听希衡道:“你太孟浪了,玉昭霁。”
她别开脸去,脸颊如有火烧,这样陌生的情绪,连她也会害怕。
玉昭霁:……
他霎时清醒,过犹不及,他此时正该是压抑自己的时候,怎能表露出来,以致于吓到希衡?
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玉昭霁不知为何自己每次面临和希衡谈情说爱的事时,都会昏头。
他立即正色,收起所有的孟浪,可惜希衡已心生警惕,仿佛她一旦说出一点利于玉昭霁的想法,玉昭霁就要拉她共赴春乡。
最终她只折中:“我对你,和对别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