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是个杂种。
狗杂种。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云山雾罩,而是告诉了我所有的事,我想知道的,我不想知道的,全说了。
然后他就浑身轻松的模样,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就像一个退了休的老大爷,每天笑眯眯的在公园勾搭老太太的模样。
他终于轻松了,我再也睡不着了。
他说完以后站起身来,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笑眯眯的说,要去跟兄弟彻夜长谈,就把我扔在这小屋里。
连酒都没给我准备一瓶。
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懂了,为什么他一直要我心狠手辣,为什么他说历任判官都办不到的事,要着落在我身上。
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给我一把枪,里面真的有子弹,要我在自己和他的命里,选一个送走。
我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铜钮印章,上面篆刻着人人都认识的四个字:“天下太平”
就是这四个字,需要怎样的毅力与坚忍才能背负,我终于明白了。
我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像是有一双巨手挤压着我的胸腔,往昔无论我面对怎样的强敌,我总是能在危难前斗志昂扬,对手越强,我的战意就越旺盛。
可是这一次...
平平无奇的我,如何与神为敌?!
我睁着眼睛到天亮,一夜无眠。
我在小院里足不出户的待了两天,饭也没什么心思吃,老段端给我的饭菜,我总是胡乱扒拉两口,就再坐回壁炉前发呆。
到第三天,我终于想通,我推开小院门,走到在前院里杯来盏去,烤着火喝着酒的三人面前,深吸了一口气:“太平令,我接了,判官,我来做...”
老段和那俩道士互相对视一眼,站起身来整整衣衫,对我一躬到地。
......
老段亲自送我下山,这一路两个小时,踩着齐小腿深的积雪,他似有玩闹之心,不断的踢起脚前的白雪,像个孩子。
“你他妈安静点行不行?!”,我不耐烦的训斥他。
老段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撅着嘴不搭理我。
我就他妈的搞不明白了,这货把事丢给我以后,就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好像过去这几十年所有的背负,终于可以放下肩头的重担,如重获新生一般欢畅。
那我呢?
我他妈就成了那个挑担子的人,再也无法开怀。
我曾经觉得老段像我的师父,我像是他用心栽培的传人,现在我他妈觉得,我是他找寻了20年的背锅侠才对。
“你此生不得再入云南...”,老段莫名其妙对我说了一句,顿了一顿又说道:“别问我为什么,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已经习惯了,无所谓了,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现在也没有了去好奇追究的心情,管他什么意思,就随他去吧。
......
老段留在了泰山,我是独自一人坐着湾流返回滨海的,我现在丝毫不觉得自己奢侈了,老子反正再怎么奢侈,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