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月到六月,阿依和烦了一直在疯玩,划过木筏,建过树屋,掉进过泥坑,也被马蜂蛰过脸,所有好玩的事都玩过,所有愚蠢的事也都做过,他们说过无数的话,唯独没再提过那个最开始的话题。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进入六月,烦了几次想提,“阿依……”。
阿依总是立刻打断他,“杨大哥,咱们明天再去摘杏子吧”。
“好!”。
“阿依……”。
“杨大哥,我们明天去钓鱼吧”。
“好……”。
到六月十四清晨,阿依一进门就看到了收拾好的披风衣物,还有投矛横刀,她猛的站住脚,脸色惨白边后退边道:“杨大哥,我……我还……还有事……”。
“阿依,别走”,烦了把她拉住坐下,自己坐到对面。
看着手足无措的姑娘,狠下心一字一句说道:“阿依,我要走了”。
“杨大哥……”,阿依瞬间泪流满面,哀求道,“为什么不能留下?让尧里瓦斯带骑兵换你不行吗?让他们替你去大唐,你在这里陪阿依……”。
烦了说道:“阿依,你杨大哥是安西兵,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阿依用力擦去眼泪,却又马上溢了出来,“杨大哥,你一直就没想过要留下吗?”。
“对!”。
“你一直不要我,就是打定主意要走?”。
“是!”。
阿依道:“我让人把郭旭那些人全杀掉,你是不是就能留下?”。
烦了认真的道:“我会杀了你的!”。
阿依猛的扑过来抱住他,哭道:“杨大哥,在你心里,阿依还不如给皇帝送信重要吗?”。
烦了闭上眼睛,缓缓道:“阿依,皇帝不重要,信重要,信上有十万个人,十万个……”。
阿依把脸埋在他胸膛里,“杨大哥,我跟你走吧”。
“不行”。
阿依猛的挣脱开,抓住他的手臂说道:“你是不是一定要走?”。
烦了点点头,“是!”。
阿依提起他手臂狠狠咬了下去,烦了抬着手一动不动,牙齿切进肉里,留下两排深深的牙印,鲜血淋漓。
“走吧,我不稀罕!”,阿依满嘴鲜血,丢下手臂扭头而去。
看她走远,烦了重重吐出一口气,阿墨跑来给他包扎伤口,“阿塔,咱们……”。
“走!马上!”。
他不敢再待下去,必须快点离开,否则就永远都走不了了。
与阿墨沉默着走向城东,老虎追了上来,“杨校尉,豁真让我给你的”。
是阿依的令牌,烦了抬头看向那座三层土楼,正有一个红色的身影。
向那个方向挥挥手,大声喊道:“我走了!你好好的!”。
阿墨问道:“阿塔,为什么不带阿依姐姐走?”。
烦了道:“保义可汗不会答应的,我也不想她死在半路,让她在双河州老死吧!”。
一路疾驰,烦了心中只剩悔恨,自己不该来克勒城,哪怕在山里做马贼都比现在好过的多。
六月十五回到思结部,他终于暂时甩掉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思结部今年打了很多粟米,却没有多少热闹的气氛,所有人都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战马膘肥体壮,衣物粮草准备齐全,众兄弟都在,脸色却都不太好看。
思结达干满脸扭曲的哀求:“上使,好歹再住两个月,八月天不冷不热,正好赶路”。
旭子脸色冷硬的摇摇头。
思结达干又道:“一个月,一个月总行吧,这刚收完粮食,让儿郎们吃些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