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两杯酒,大嘴巴元九先忍不住开口了,很简单,杀贪官,“一个县令苦一方百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我们来的路上到新野县看了下,税吏如狼似虎,巧立名目加倍收税,逼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老白的意思跟他差不多,但同时也要惩治豪强与恶僧,僧侣占地太多又不事赋税,与豪强勾结欺压百姓,使小民失去土地,沦为他们佃户,任其鱼肉。
“文饶兄,你说”。
李德裕沉吟片刻,答道:“邓州有三恶,第一恶是关卡,四百里官道,设了六道关卡,商旅行人每过关卡都要缴税,当真雁过拔毛,百姓苦不堪言。
二恶僧侣豪强,前任短视,滥发度牒,僧侣甚广,与豪强勾结,不交赋税,鱼肉乡里。
三恶税重,各县巧立名目,人头税,地头税,牛马税,桑蚕税,数不胜数,豪强分文不纳,百姓苦苦求活,如今各县因交不齐税关押的有数百人之多,牵涉甚广,民愤极大。
邓州绝非万两千户口,有大批隐户庇于豪强,成为其私产部曲,此祸乱之源,不可不慎”。
烦了点点头,悠悠道:“税制混乱,万恶之源也”。
大唐立国,有感于土地兼并带来的危害,实行租佣调制,朝廷分地并严禁私下买卖,粮税称为租,大概四十分之一,缴纳绢布等丝织物,称为调,给朝廷出力干活称为庸,这就是租佣调税制。
但不是所有人都缴税的,分课户和不课户,普通百姓照常缴税,当官的和僧尼道等出家人以及有爵位的统统不用缴,值得一提的是商贾不用交税。
后来慢慢的实行不下去了,第一是人口越来越多,没有那么多地可分,第二是不课户越来越多,为了变成不课户,百姓们也是想尽办法。第三是不许土地私自买卖的想法不错,可人死了得把地收回来,百姓们自然不愿意,千方百计的拖延隐瞒,而且租佣调的根本是严谨的户籍管理,这无疑增加了大量的行政工作,当官的根本忙不过来,还有家里发生变故的百姓,逼不得已也只能私下里卖地,导致屡禁不止。
磕磕绊绊的到了安史之乱,租佣调也彻底黄了摊,德宗时宰相杨炎推行两税法,大概套路就是朝廷算计一下来年花销,摊派任务给各州府。各州县统计百姓财产按贫富比例收税,而且不再按旧的户册,而是按实际居住人口收,每年分夏秋两次收取赋税,不再额外收,还放开人员流动和土地买卖禁令……
其实两税法的想法是好的,安史之乱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就地安置也是个办法,实行起来却乱套了,不禁人员流动,按地域摊派,百姓都往富庶地方跑,导致富庶地区人口暴增,平均缴纳的税更轻。穷苦地方的人少了大半,却还要交那些税,平均到每个人就更多,简直要命。
放开买卖禁令后勋贵豪强终于能正大光明开干了,土地兼并愈演愈烈。
还有藩镇割据,许多节度使不搭理朝廷命令,后果就是越听话的,治下百姓越苦。朝廷没办法的刺头,百姓反而好过点,许多人被逼急了,不惜背井离乡往割据的藩镇跑,形成了恶性循环。
租佣调肯定完蛋了,两税法又实行的一团糟,现在的局面是,朝廷已经彻底摆烂,收多少税,怎么收,完全是各地自己看着办,只要你往朝廷交钱就行,当然了,少交点朝廷也没办法。
好了,税制就是这么个情况,朝廷放弃管束,下层官吏彻底放飞自我,百姓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总之就是地主豪强大吃特吃,本分的百姓,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仅靠杀几个贪官和地主豪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