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作为皇帝,想要大唐强盛,想给儿子一座安稳的江山,他就必须收拢兵权,清理冗官。可这么做又必然使宦官和世家勋贵不满,他不想给儿子留下一堆仇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把他们清理掉。
宦官和世家勋贵也一样,他们原本有权有势,却在瞬间跌落成烂泥,他们不甘心,有机会当然要搏一把,无论这个机会是眼前还是将来,他们都不会放过。
至于烦了,有本事,名声好,民间军中甚至朝堂中的影响越来越大,这可是妥妥的取死之道!老李绝对信任他,却不能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作为皇帝的刀要够锋利,却不能太耀眼,声望太高是不行的,他得变脏才行,这是为了他好。
烦了知道自己要干脏活儿,可他别无选择,梁守谦害死了燕子他们,这个仇必须得报,安西大院里有一大群女人和孩子,他还想回安西去,所以他没有拒绝的权力,也没有任性的资格。
只是他没想到,他知道老李想杀人,可老李要杀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几倍。
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挂和无奈,在有些时候,不是想不想做,而是不得不做。
三原县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境内有三原,分别叫丰原,孟侯原和白鹿原。(原通塬,是一种因河水常年冲刷,又经风积黄土覆盖的特殊地形,可以理解为巨大的黄土台子。)
烦了选的这块地方是孟侯原一角,平地高两丈的一座土塬,方圆两千步,边缘笔直矗立,犹如墙面,在东南和西南分别有两处水流冲出的豁口,宽有百步,长有近两百步,那便是两条上塬的大路,也是需要重点防守的地方。
两个豁口分别驻两营步军,中军驻于中间高处,留一营做预备队,各种闲杂人员则统统赶到北边远处。烦了冷漠的看着远处,两支兵马正在汇集,看旗号正是梁守谦兄弟俩,他没下任何命令,任由带队的老兄弟布置。
老李脸上难掩兴奋,“爱卿观叛逆兵力几何?”。
烦了面无表情的答道:“梁守志四千,梁守谦五千”。
按之前军报,梁守志应有兵马五千余,梁守谦出兵时超过一万四千,总兵力约两万,可到达这里的只有不足一万人马。
很明显,跑掉的那些人不想跟着他们干,剩下的这些要么是铁了心造反,要么就是被忽悠的傻子。
叛军比预想中少了许多,这让老李信心更足,说道:“传旨!斩首一级,赏钱十贯!”。
安西士卒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与远处两支兵马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
烦了不想看他那副嘴脸,带着亲兵一直向前走到两处豁口中间的塬边,安西军大旗和杨字大旗立于身后,安西军将士举起器械大喊,“大帅!大帅!大帅!”。
与以往不同,他并没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木然看着战场。
梁守谦哥俩没有耽误时间,他们也不敢耽误,皇帝一道圣旨就可能让军心完全涣散。他们没选择什么波次进攻的战术,甚至都没尝试打造木梯从别处攻击,两支兵马排出队列向着豁口处便冲了过来。
许多穿着紫袍或绯袍的夹在队中大声鼓励催促士卒向前,没错,他们就是神策军编练时被丢出去的宦官。
黑压压的人群越来越近,弓弩开始对射,一团团灰色的雨飞向对面,安西军占了地利,但对方铠甲齐全,杀伤效果并不好。
人群嚎叫着涌到近前,却掉进一人多深的壕沟,身后的人没有犹豫,踩着同袍的肩膀向上冲,被一排步槊捅翻掉下去,鲜血喷涌,残肢乱飞……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厮杀,安西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守住两处豁口,等到过午,安西军主力就能赶到,而叛军本就士气涣散,他们没有粮草,没有援兵,也没有最基本的攻城器械,只是拿命在填。
这场厮杀本不该发生,完全是由皇帝一手促成,他希望梁守谦造反,给他杀人的理由,梁守谦这个蠢货没让他失望。
厮杀,或者说屠杀在继续,双方同样的武器铠甲,说着同样的话,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本是兄弟,本该并肩对付外敌,可他们却在互相残杀……
尸体填平了壕沟,鲜血浸透脚下的黄土,安西军士兵主动撤出第一道防线,退到后边休息,同袍顶到前边。
半个时辰后,第二个旅再退后,叛军涌入两道深深的豁口,不计生死的疯狂向前,可豁口两侧的土塬上站满了安西兵,长槊劈头盖脸的刺下,这是一个战术陷阱,梁守谦那个蠢货根本不懂打仗,只知道驱赶手下送死。
叛军后队有人想逃跑,却被督战队砍翻在地,其余人只能硬着头皮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