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到瑶娘子院子,奴也算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可奴今年已经二十七了,不会耕田,不会织布,连孩子都不能生养,还是个犯妇……等再过几年,锐郎君也大了,奴还能有什么用……”。
大唐律,贱民奴婢,类比畜产。牲口老了杀掉吃肉,奴婢老病后没法吃肉,基本是一脚踢出去。能在某个角落里给口吃的,那便是要脸的良善之家。包括小妾也是,失宠或者男主人离世,被大妇扫地出门是常规操作,有的带着孩子都一样滚蛋,只是区区一个庶子而已。(比如有名的范仲淹)
烦了理解她的心情,就是怕某天被踢出去饿死街头,遂安慰道:“咱家不赶,不差那口吃食……”。
七娘却摇摇头道:“郎君一次次救我,我却不能报答,若等到老病还留在这里吃闲饭,那是恩将仇报……”。
烦了眨眨眼,没能搞懂她的逻辑,“那你想怎样?”。
七娘低声道:“奴一个犯妇,不敢求名分,只求郎君怜惜,让奴能报答一二……”。
烦了被她绕的有些头晕,这是不是道德绑架?
“你这……”。
“郎君!”,李正远远喊道:“郭太常登门拜访”。
“郭钊?”,烦了眉头一皱,边走边道:“七娘,我有事先去”。
太常卿是汉九卿之一,职权甚重,大唐属正三品,管参议礼制,较前代大有不如,以目前大唐的官制架构,不算位高权重,算排名十几二十的高官,属于次一流大佬,加上郭家的加持,在朝中是不小的人物。他这样不递名刺,不经通传,直接登门拜访是有些失礼的。
这郭钊向来低调,作为贵妃的亲二哥,官声还可以,可烦了知道,相对于他哥代国公郭铸,这郭老二就是个老狐狸。
收拾一下去到正厅,与郭钊见礼寒暄,分主客坐定,那郭钊先是一通吹捧,而后话锋一转道:“往日里忙于俗务,与国公多有疏远,还请国公勿要怪罪……”。
不得不说,这姿态放的真够低的,朝堂大佬,太子的亲舅舅,贵妃的亲二哥,竟然将自己放到与烦了平等甚至还要低的位置。
烦了忙道:“太常,我等兄弟乃王爷下属,自至长安又多蒙贵妃与代国公照抚,天下人皆知我等头上的郭字,便小有成就,岂敢在太常面前狂妄?贵妃错爱,让我私下里叫一声姑姑,太常便是杨某长辈,切不可过谦,若传了出去,令杨某无颜见人……”。
无论从老郭那里,还是郭旭那边,还是表弟那边,怎么论郭钊都比他高一辈,贵妃让他叫姑也已经不是秘密,跟郭钊平辈论交,传出去可不是小事。
郭钊道:“凡事先公而后私,国公乃是国朝柱石,陛下信重,某岂能腆居国公长辈?万万不可”。
烦了道:“若在朝堂,当论品阶官职,此地私人之所,岂能不论人伦辈分?太常莫不是刁难杨某?”。
两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客套推辞打太极,皆略之。
郭钊沉吟道:“冒昧来访,多有失礼,方才某进宫去见贵妃,这才得知贵妃近日多有叨扰……”。
烦了两眼一眯,笑着打断道:“太常,既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是”。
郭钊笑着点点头,“其实也无甚大事,听闻贵妃身子不爽,正去探望,贵妃言语间对国公多有信重,倒与我这个做哥哥的生疏了,便想劳烦国公方便时劝一劝贵妃娘娘,莫要听信小人谗言,离间我兄妹之情,这血亲终究还是割不断的”。
烦了明白了,这不是来拜访,是来兴师问罪的。也不是求自己帮忙,而是在警告自己。
“太常,此间没有外人,我有话就直说了。想来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朝堂,也不在意郭家拿多少好处。但有一样,谁若想让殿下登基不清楚,那就是我安西兵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