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认识烦了这么久,从没见他惊慌失措,他总是这样从容,这份从容也会感染到别人。
“哥,是我的错,我爹让我听你的……”。
“也怪我,我若早拿藤条抽你,或许就不会这样”。
李恒咧嘴笑笑,“我知道你不舍得打我……”。
烦了摇摇头,“我若知道你会这样,一定会揍你的,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无论好事坏事,赶上了就得扛着”。
“嗯”,表弟点点头。
“昂儿是你儿子,理应尽孝,萧妃是你婆娘,应该近前服侍,还有裴相他们,也要见一见,以平复议论”。
“嗯”,表弟再次点头看向他娘,姑妈挥手让奴婢叫李昂娘俩进来,再给老裴等人传旨觐见。
李昂和萧妃进来说话,烦了则去到偏厅,叫来御医问了一下,白胡子老头儿絮叨了一大堆,全是模棱两可的废话,总结一下就是:没有性命之忧,但也没什么痊愈的可能,基本就这样了,慢慢静养等死。
让人给弄些吃食过来,早晨就吃了碗粥,他早就饿了,等魏从简端来酒菜他却已睡着了。
老裴等人进入寝殿见过皇帝,萧妃与太子正在身边侍奉,表弟交代几句,众臣各自去忙。
皇帝养病,大臣干活儿,一切都跟从前差不多,事情本来就很简单,只是缺少一根定海神针而已。
毛病出在许多方面,大唐后宫出的乱子太多,稍有点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君权相权的对立是无解的存在,宰相是皇帝之下,百官之首,位置太特殊,也因此诞生过许多威名赫赫的人物,比如霍光,曹操等,本朝也有长孙无忌和李林甫等大佬。外戚的危害就不用说了,历朝历代数不胜数。皇帝被逼的没办法,选择依靠宦官,事实证明更不靠谱,宦官掌权后简直无法无天。
种种前车之鉴,导致面临危局时,皇帝谁都不敢相信(包括太子),好在表弟和姑妈还有个人能依靠,所以他们什么都不做,死等烦了回来。
他在后宫的威慑力巨大,外廷得诸相与百官敬重,军中不用多说,民间也声望甚高,原本他是最容易成为权臣的,可他偏偏卸掉了所有实职,一次次用行动证明自己对大唐的忠诚,加上与表弟和姑妈的私交,成为一个极其特殊存在。
顶着一堆荣衔,不但填补了皇帝和百官之间的空白,还成为上下都信任的支撑与缓冲,每当朝局震荡,他的作用便会更加凸显。
所以他在呼呼大睡的时候,一切便按部就班的恢复了正常,皇帝还是皇帝,太子还是太子,大臣也还是大臣。
许多人心里甚至都有同一个念头,病重就病重吧,就算驾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会使皇权平稳过渡,扶太子上位的。
烦了被饿醒,姑妈吩咐去拿酒菜过来,看看外边已一片漆黑。
“姑,什么时辰了?”。
“子时初”。
烦了下地伸个懒腰,宫门早就关了,今晚只能留宿,去到表弟寝殿看了一眼,回来狼吞虎咽的吃喝。
姑妈坐在对面静静看了一阵,低声道:“烦了,别再离京了,我怕……”。
烦了一滞,继续吃喝,直到把酒菜都吞进肚里,姑妈还在眼巴巴看着他。
又重复道:“烦了,别再离京了……”。
烦了为难道:“姑,表弟他……没事的……”。
他理解姑妈的心情,可他真不能答应,收复陇右的时机已经完全成熟,这是重要的第一步,只要拿下陇右,河西便会水到渠成,可围绕陇右布置的五支人马是阿墨,李佑,胡子朱勇,老郝和鲁豹,他若是不去,换成别的任何人都不合适。
“烦了,别再离京了……”。
看着她满眼哀求,烦了坚定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