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伸手摸了下碑上的灰尘,“娘…”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娘,好久不见…你会怪我么?
洁白无瑕的手帕染了片片尘埃,秦卿将它倒过来叠好,蹲下身,擦干净碑座,将鲜花纸钱,酒水饭菜一一摆好,拿出一个酒杯,倒满酒。
“娘,好多年没和你说过话了,我离你近点吧。”秦卿走上去,坐在主碑前,身体靠在栏杆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后靠了靠,大有促膝长谈的意思。
“我现在懂事了,上辈子没来看过你,让你惦记了吧?我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么?”
她喝掉杯里的酒,随后又倒满。
“娘啊,我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人家女儿受了气,都能找娘诉苦,我受了委屈,都得我自己扛,还有那个秦媛,总是气我,没事爸啊,妈啊的叫,他们一家四口倒是幸福美满了,就欺负我没娘。”
秦卿长长的吐了口气,两腮发酸,下颚绷得发疼,泪在眼眶打转,她吸了下鼻子,絮叨着,“唉……我每天在家,都好累的。娘你知道么?父亲又娶了位太太,您什么眼光嘛,找了这么个色老头,讨厌。”
她举起酒壶晃了晃,今日带的酒,是谭记自酿的白酒,入口微甜,回味稍苦,唇齿留香,咽下去,不消一会,便热气上涌。
她扯下围巾,冷风立马钻进脖子里,双手抱臂,耸着肩,挪动几下,靠在主碑上,滔滔不绝的和冰凉的墓碑聊着天,似面前坐着的就是母亲,倚靠的是母亲的怀里,“我之前都以为马上就要见到你了,结果一睁眼,我又回到这里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几杯酒下肚,起的太早又没进食,此时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起来,秦卿夹了早已冰冷的饭菜,吃了两口,食不知味,却仍然感叹道:“卫伯母做的饭可好吃,娘,你手艺如何?谭姨……”她顿了下,接着说道:“就是谭慧,父亲的第三个太太,人挺好,做饭也好吃,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滋味……”
她伸手,将下巴卡在手掌虎口上,两指用力捏了捏发酸的两颊,又倒了杯酒,学着上了岁数的男人一样,两指嵌住酒杯,凑近嘴边,‘呲溜’响一声,将杯中酒饮下,呲牙咧嘴的,发出痛快的“洽”声,“今儿这酒,是真好喝。”
她从来没喝得这么尽兴,这么畅所欲言过,喝到最后,头脑昏沉,吐字不清,嘴都瓢了,还唠唠叨叨的说着:“娘,我喜欢了个男人,长得可俊了,娘,你是不是看父亲长得好看,才那么义无反顾的?我也是,明知道他的未来,还喜欢上了……”她委屈的啪嗒啪嗒掉了眼泪,忽而又提气道:“不过!不过我没步你的后尘,我们分开了……”秦卿五官挤在一起,似为自己鼓劲般,重重点头,“嗯,分开了……”她哽咽难鸣,潸然而下,压抑了太久,上辈子的心酸苦楚,这辈子的隐忍克制,堵在她心口,久久不散,她需要一个契机去发泄,一个机会去哭诉。
秦卿蜷曲着身体,靠在主碑和栏杆相接的角落,斗志昂扬的手舞足蹈,“娘,我跟你说,我这辈子,谁也别想欺负我,谁也别想左右我,我现在……”她拍着胸脯,“我现在……有的是钱,等我买了大房子,我就把你接过去啊,你别着急。嗝……”她打了个急促的酒嗝,“别着急……”
空旷的墓园,肃然寂静,雕刻繁杂的墓碑,比比皆是,卫亭像个木桩子似的站在那儿,竟也毫无违和。
岳钦气喘吁吁的走过来,两手叉腰,冷眼严词的问道:“她人呢?”
卫亭不知少帅什么时候过来的,赶忙转身指指后面,“小姐在那。”抬头看去,小姐竟然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喊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