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训扫了眼儿子,见他拿着筷子不断夹起米饭,却迟迟未进口,便伸手过去,用筷子敲了下他的碗边。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岳钦也不搪塞,将今日的事说于父亲,“今日左德章建议让叶配良官复原职,秦昌进附议。”
双手搭在桌边,岳训看着儿子,疑惑道:“叶配良和秦家那小女儿的事,我有所耳闻。秦昌进想扶未来女婿一把,也算说得过去,但……这左德章是怎么回事儿?”
父子对视,岳钦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叶配良私下跟左家小姐有往来。”
“消息属实?”
“会后,我让戴峥去查两人私下是否有联络……”
岳钦低声道:“安插的人递出来的消息。”
岳训不禁挺直身体,追问道:“秦昌进知道么?”
岳钦垂目揣测着,“应该是不知,不然以秦昌进的做派,不仅不会附和左德章的建议,还有可能当众给他两拳。”
桌边的手攥成拳,岳训分析道:“也就是说,左德章和叶配良两人私下可能已经达成共识,摆了秦昌进一道,借了他的东风……”
平和的眼神猝然变得凛冽,慈眉善目的敢老人散发出许久不见得杀气,“这群人在你面前耍花招……”
“是啊,没您坐镇,底下人的心思就活泛了……”
岳训看不惯他卖惨,伸手给儿子夹了块肉,放到碗里,提点道:“底下人不听话,归根底还是你过于手轻、心软。这帮老家伙自诩功高,要时不时敲打一番,他们才会长记性,知道这河西是谁在做主。”
岳钦抬起筷子,按住那块肉,“都是和您一起打拼过的叔伯,我不想让人觉得狡兔死、走狗烹……”
岳训拿起帕子擦着手,“忠心,自是一切都好说,若生出旁的心思……”
净手的帕子被扔在桌上,他幽幽道:“连根拔起,勿要留患。”
“先让他们折腾,……”
纹理分明的熟肉,在嘴里嚼碎,顺着喉咙,吞入腹中,“斩草除根,不能留下诟病。”
岳华听着父子俩你来我往的对话,大概明白了发生何事,冷哼着说道:“我看他们就是闲得慌,北边有日本人虎视眈眈,不断寻衅挑事,想发动战争,南方反国府运动闹得人人自危,也就河西能安稳些。我看,直接给他们送战场去,打上一回仗,连活着都是个问题,他们也就老实了。”
岳训看向女儿,大笑道:“左德章这大半辈子都在后方处理政务,你让他上战场,这枪炮声一响,他别再吓尿了裤子,哈哈哈……”
………………
岳家欢声笑语,秦家却是死气沉沉。
出事的宅子连夜便洗刷干净,封上大门。
其后的葬礼也办得很是仓促,遗体只停了一天,秦昌进便吩咐将王丽珍和秦正匆匆下葬。
两人与秦卿母亲葬在同一个墓园,但却相隔甚远,地处偏僻,王丽珍母子二人的墓碑相邻,看着倒还体面。
秦媛与外公王镇趴在坟前,失声痛哭。
秦昌进肃着脸,神情麻木,后背弯曲。
秦卿看着父亲给这两人选的地方,完全不同的两个方位,不知百年后,他这是想和谁合葬?
她不经意瞧了下父亲的后脑,短短几日竟生出一片白发。
凄惨悲伤的哭声掩盖住了行走的脚步,卫亭悄悄走到小姐身后,小声道:“小姐,少帅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