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神的选择向来是相互的,能被这样的神庇佑的海只之民是幸运的。
常世之灵须婆达之彦在那污秽的贵人借神之名满足私欲后,就已经不再信仰任何神明,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眼前的神明是“慈悲的神”,“是凡人未见神时,无法想象的爱人的神”。
他的眼眸长出,他的魂魄完整,他身躯上的囚笼不在。
他睁开眼,看见是的一只粉色珊瑚蝶停留在肩膀上,面容俊美温和,墨发如夜,白衣如昼,双眸如星,于黑暗中带来光的神。
他行的道,是人间难得的璀璨之道。
须婆达之彦心中正在遗忘的,让他焦虑的,关于孩子们的事情,不再随着魂魄的破碎消失。
他的珍贵之物,他的希望,随着名字一起回到了灵魂之上。
他第一时间,用自己这神赐的眼眸,望向大日御舆。
常夜还在,大日御舆还在,但……已经没有了那污秽的贵族气息。
“一切都结束了嘛……”须婆达之彦询问了姜逸如今的纪元,听到了那久古前,孩童和大蛇的约定。
“善良慈悲的神啊!请原谅我刚才的冒犯。”他想起自己刚才的咒骂。
姜逸摇头,并不在意。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他说道,“去让沉迷过去的人醒来,迎接新的时代。”
这些奥罗巴斯没做的事,他愿意去做。
后一代的神,怎么也不该比前一代差不是嘛?
须婆达之彦沉默地走出这囚禁了他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祭坛,他首先去看的是自己的石碑,那罪诏,那后人的凭吊处。
“……望参观诸君谨记历史。”姜逸为其翻译了里面的通用语。
“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人来看过我。但在幻之重狱里的灵魂会被磨损,记忆严重衰退,就算前一刻有人和我说话,下一刻对方再来,我只会感觉熟悉,但记不起他。”须婆达之彦说着。
那是极差的一种状态。
时间的法则也是磨损的源头之一,姜逸听到须婆达之彦提起磨损,想起了钟离说的天理施加的磨损,心中隐约有感悟。
“我是反抗军的首领,斯巴达克,须婆达之彦。”须婆达之彦有两个名字,“‘黑暗来自太阳之后,光明藏于你我之中。’这是我们反抗军的秘密口令。”
他的记忆归来,想起了当初的暗号,还有那些遗忘的孩子们的名字。
“孩子们……”他叹息地环顾这荒凉,但让人欣喜的周围。
他有何悲伤的呢,后人们已经因为神明找到了归家的路。
“那时……”须婆达之彦和姜逸一起走向某地。
“有一批愿意跟随我的青年人,他们很聪明。他们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们的后备军。我把他们看作是我的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怀揣着理想。”
梦幻的,他未见过的珊瑚,珊瑚蝶,还有植被,矿石,在地上向其展现这不知道多少岁月后的白夜国。
蛇之地,真的迎来了龙蛇。
“邪恶的大人们想尽各种办法要撬开我的嘴,让我交代孩子们的情报,我不可能开口。因为我知道,希望就在他们之中……永远不要放弃。”
“只要操纵太阳之子的肮脏大人们还存在一天,他们就一直在。而反抗也会一直继续。”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和我一样,化作了这样的残影,但我要去看看孩子们的藏身之地,去告诉他们,我们胜利了。”
“我们事业的后继者书写了我们的名字,我们在历史中留下的不是污秽贵族刻下的罪名,贼名。”
大地记录了一切。
那些污秽的贵族,其实也在渊下宫冥河黄泉内沉沦。
姜逸并没有代替这些曾遭遇苦难的人赦免他们,因为他说的是“被白夜国所判的冤罪,不是罪孽!”那些人的罪可称不上冤枉的罪。
大赦天下可从来不赦免真正的重罪者。
“我把他们教得很好,正因为此,我明白他们可能和我一样,留下了魂影……”须婆达之彦和一般常世之灵不同,是真正的灵魂被囚禁在蛇心之地。
“当初,我们反抗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所有白夜之民的心都和我们在一起。”
“他们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除非我们能够证明自己,否则他们绝对不会信任。”他露出一丝笑意。
在渊下宫古老的石制建筑遗迹里,姜逸一念转化昼夜,打开种种机关,和须婆达之彦来到那些孩子们的藏身之地。
“黑暗来自太阳之后……”须婆达之彦轻声对着那藏身之地里的残影述说。
“光明藏于你我之中……”阿多尼斯缓缓转身,“——我快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句话了。”
“告诉我,好同志,谁派你来的?”他的话语忽然顿住,望着须婆达之彦。
“斯巴达克老师?!”他怀疑,他震惊,他羞愧难当。
“是我!”须婆达之彦点头,
阿多尼斯向后退步,整个残影似乎都要撞到墙壁上,噗通一声跪下。
无颜面对啊!无颜面对啊!
他以袖掩面。
“怎么了,阿多尼斯?”须婆达之彦上前。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老师!”阿多尼斯整个残影似乎都在颤抖,那羞愧不敢见的情绪,让他的记忆似乎变得一片空白。
姜逸望着这师生相见。
“对不起老师,我们没能成为希望……”阿多尼斯垂下头,在半晌后,才沙哑开口,“反抗军已经不存在了……”
“……”须婆达之彦望着这大受打击的学生。
“……”姜逸让出空间。
“老师被抓走之后,反抗军的骨干基本全军覆没。只剩我们这些平时跟随老师的学生,因为远离事件中央而逃过一劫。”
“之后我们这些幸存者逃到了之前准备的藏身处里,希望能够重新聚集起力量。”阿多尼斯陷入了那悲苦的回忆。
“慢慢说,慢慢说,阿多尼斯……”须婆达之彦安慰道。
“希望在我们之中,呵呵!”阿多尼斯自我怀疑,“是的呀!我们当中本来有杰出的谋士、有专业的学者、有优秀的术士,还有可靠的医生……明明满是希望,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就能重新组织起有生力量。”
“可是,可是……一切都在后来毁了。”
他双手捶地。
“活动需要资金,开展任何活动都要资金,我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