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我有句话你甭不乐意听,你看你现在这个情况,再想和以前一样挣钱是难了。可你给你家丫头买东西却从来不肯凑合,吃的用的全都是最好最贵的,就跟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树叶子一样,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趁几个亿的大财主呢。咱就打着你把你家丫头养到二十来岁,能走运嫁个好人家吧,这没有个小千万也不够挑费不是?听我一句劝,趁着现在房价好,把这院子卖了吧。你去五环外买个别墅,剩下的钱足够你爷儿俩躺在家里吃三辈子的,何苦在这儿守着座金山要饭呢?你媳妇儿是回不来了,你现在还算年轻,不如就……”
“滚……滚!再敢胡说八道,我杀……杀了你!!!”
我赤红着眼睛一把死死的掐住那个人的脖子,他杀猪一样的嚎叫了起来,惊慌的一脚把我踹翻在地上,逃出了小院。
我喘着粗气躺在地上,看着已经被烟雾熏染的一片暗黄的天花板,嗓子里发出了一阵阵野兽濒死般的嘶吼。
“骗人……全都是骗人!我……我要杀光你们,统统杀光!想要用天命困住我,我却偏偏要把这天命给砸个稀巴烂!!!我看你们能奈我……我……”
我蜷缩着身子哭嚎不止,但眼睛里却像是干涸了几个月的焦土,没有一滴泪水。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跟我提起卖掉小院的事情,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起任诗雨的名字。
因为我是个疯子,那些金贵人的命……
个个儿都比我的值钱。
“小师叔,你说当年我爸……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潘浩慢慢的吐了口烟,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嘿,我也是闲的,这人都没了好些年了,我好模样儿的去提他干什么。哎对了,你听说没,颜师叔开了个中医馆,你猜是开在哪儿?就是博古轩,那房子到期以后你没再续租,颜师叔去找了房东,花了不知道多少钱把那地儿买下来了。你说这颜师叔也是够逗的,招牌都没换,现在还叫博古轩。嘿,一中医馆叫这么个名字,还开在古董街上,颜师叔到底怎么想的,这能有人来瞧病吗?估摸着啊,不出仨月,他也得赔掉裤衩子,跟你搭伴上街要饭去了。”
潘浩絮絮的低语,我呆呆的看着远处的老柳树,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天潘浩说了好多话,可能比我平时五六年听到的话加起来都多。
我却一个字也没回答他,只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完了他那盒刚拆了包装的烟。
直到天色黑透,潘浩见我一点儿要留他吃饭的意思也没有,悻悻的扔掉了空烟盒站起身来。
“得,一肚子话都倒干净了,走了。哎对了,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夏师妹……就夏天,她给我来了一电话,说是这几天就打算从东南亚回来了,我听她那意思,是对你还贼心不死。小师叔,我可警告你,我小婶子还没回来,你必须给我守身如玉,不能让那骚狐……嗯,甭管什么人吧,你都不许被勾搭走了。再说了,你跟夏天还差着辈分儿呢,可不能胡闹,听见了没有?”
我恍若未闻,伸手又抓起了自己的烟盒点上一支。
潘浩叹了口气,摇着头径自离去,就在这个时候……
我突然感觉头皮一紧,头发梢一阵生疼。
紧接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儿贴在了我的耳朵边上,声音大的像在放炮。
“陶聋子!回家吃饭了,我都饿瘪了!那人谁啊,赖在这儿一天了都不走,我都不敢出来喊你。你昨儿个挣来的那点儿钱都不够咱俩今晚嚼裹的,他还想在咱家蹭饭,真没眼力价儿。”
就在我扛着闺女起身回家的时候,那只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一丝声音的耳朵突然轻轻的震了一下。
“小师爷,嘻嘻!”
那道稚嫩的嗓音让我的脚步瞬间就停滞了一下,我的心头微微一震,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胖墩墩的……
泥娃娃的模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