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舒窈不喜欢殷鹤成这样捉弄她,直接让他转过身去。
殷鹤成身量比她高许多,她抬手十分费劲,便让殷鹤成坐在床边。
殷鹤成很配合,她说什么便做什么。
之前都是由医生、护士替殷鹤成换药,顾舒窈只在一旁远远看着。这回顾舒窈亲自去解开纱布,才那道伤疤发现有她手掌那么长,仍红肿着,还有淤血,看上去愈合得并不太好。
顾舒窈用医用棉签轻轻沾了些药涂上去,又用纱布和绷带替他包好。
绷带要绕到他前胸来,她略微弯了下腰,刚才的伤疤太过触目惊心,之前其余的情绪已早已置于脑后。
殷鹤成再一次去看顾舒窈时,她方才的拘泥已不见踪影,她的眉紧紧皱着,一脸严肃:“你的伤口恢复得并不好,要多休息。”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殷鹤成的衬衣是顾舒窈帮他穿上的,她不让他动手。
殷鹤成虽然配合,任由顾舒窈摆弄,却伸手去碰她的脸颊,问她:“有那么严重么?”
顾舒窈把殷鹤成的手拿下来,对上他的视线,道:“如果明天还是这个样子,就把史密斯医生叫过来,实在不行再在请别的医生也来瞧一下。瞒不下去就不要瞒,你的身体更要紧。反正仗已经打完了,也不存在什么影响士气。虽然老夫人她们知道你受伤肯定会伤心,但总比藏着捏着把病养大了再让她们担心强,不是么?”
顾舒窈不紧不慢地说着,而殷鹤成却在目不转睛地端详她。
顾舒窈从前很少与他说话,有也只是只言片语。
他今天才发现她的眼界比他想象的要广阔得多,既明白他现在是怕老夫人担心,还知道起初是怕影响士气,这些他从未和她说过,可她都很清楚。
她只说漏了一点,便是他还担心老夫人追究缘由,知道他是为她挡子弹才受的伤。
先前寿宴与陈公馆的事,殷老夫人已经对顾舒窈有了偏见,他不想让她往后在帅府的日子难过。
他平日里军务忙不过来,将来也不可能抽太多时间管内宅的事,成婚后她自然是要整日和老夫人她们相处的,眼下最好少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他们大婚在即,成婚前更是不要出乱子的好。
女人间的事殷鹤成一直觉得麻烦,他也并不喜欢掺和。他身边有不少军官因为娶了十几房姨太太,家里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他想着就觉得厌烦。
可今后帅府里还会再多什么人,谁也说不准。人的心境总是在变的,得陇望蜀是人的本性。
换完药,顾舒窈扶他下去吃晚餐,老夫人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为他接风,顾舒窈知道有好处并没有胃口,殷鹤成却也在底下陪老夫人吃了一个多钟头。
许是殷鹤成送的礼物称了老夫人的心,老夫人对顾舒窈的态度有所改观,席间还劝了她两回菜。
从楼下回卧室后,顾舒窈便扶着殷鹤成去床上休息。他习惯半躺着看书,顾舒窈也不拦他,不过给他在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殷鹤成的伤不见好,多半还是因为他休息得少。
殷鹤成坐在床上看书,她在一旁陪着却无事可做,这时间还早,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她其实以前也有睡前阅读的习惯,在他面前却不好表露出来。
自从上次殷鹤成不许她去燕华女中上学开始,他对她读书便有些排斥。
顾舒窈清楚得很,他想要的不过是个能伺候他的女人。做这样的少奶奶着实无聊,一天到晚除了围着男人和琐事打转,并没有自己的生活。
顾舒窈坐在一旁正出着神,殷鹤成突然开口问她:“想什么呢?”
顾舒窈还没回过神,被殷鹤成拉到身边坐下,她这才看到他在看的书,依旧是日文,顾舒窈大概扫了一眼,讲的是日本军队如何提高夜间作战的能力。
殷鹤成见顾舒窈的视线落在他书上,笑着问她:“认得哪些字?”
日文文字里确实有的和中文相同,顾舒窈便一个一个认过去,“夜间?军队?改善?这几个字和中文一样的,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殷鹤成起了兴致,一边揽着她,一般教她刚才她指的那几个词的日文发音。
顾舒窈也不扫他的兴,跟着他读了起来,还故意读错了一小部分。
可顾舒窈的发音已经让他惊讶了,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夸赞道:“你倒是很有语言天赋。”
顾舒窈没说什么,只笑了笑。
总的来说,他的日语水平确实还不错。
殷鹤成又从床头柜上取来一支钢笔,他素来有做笔记的习惯。他的书保存的也好,除了他偶尔的笔记,上面没有一丝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