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宗文苦笑了一下,缓缓道:“我父亲比我去长河政府任职,他让我去财政部当一个次长,继续我已故长兄的工作,帮着他收受贿赂、将公费充进私库。”说着,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书尧,你知道么,现在都是些什么混账东西在掌权!他们那些人里面不是亲日,就是亲美,只想着,一个个只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互相倾轧,该担当的责任却半分也不负!我实在不想回去和他们同流合污!穷则独善其身,难道不是么。大环境是这个样子,一个人或是几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
顾书尧没想到何宗文会这样说,她有些意外,“可是恒逸,这不是我不回国的理由,巴黎是很好,可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我知道腐败的官员有很多,但我不相信,一个深明大义的人都找不出。”顾书尧听出了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话中的意思,何宗文并没有回国的打算。
以一己之身妄图力挽狂澜、改变历史说起来就觉得荒谬可笑,但这不是从一开始便放弃的理由,即使微弱也该去尝试。她能理解何宗文的想法,之前殷鹤成对日本飘忽不定的态度也让她愤怒。但顾书尧仍有她自己的坚持,“谢谢你的提醒,但我这一次一定要回国,我就是死在那里,也心甘情愿。”
“你跟谁回去?一个人吗?”何宗文也站起来。
顾书尧摇了摇头,已不想再多谈:“我过会去大使馆一趟,我想走之前再找一趟曹先生,或许他能给我一些建议。”顾书尧之前就听说过曹延钧的一些事迹,在她看来,这位曹先生就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她并不害怕一个人回国,她以前经常这样。只不过她就这样去乾都实在有些冒失,她看得出曹延钧欣赏她,或许他会答应替她做引荐。
何宗文追上去,“书尧,你一个人回国我不放心,我……”何宗文欲言又止,的确没有回国的打算。何宗文现在博士在读,修西方文学,他这次来法国就是下定决心来完成博士学业的。
何宗文清楚地知道他父亲在内的当权者都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事情,这也是他当初和他父亲划清界限的原因。他也想过救国,不然一年前他也不会回国了,可结果怎样呢?他创办书社,去大学任教,试图做出一些改变,可到头来,政权和军权仍在那些人的手中,空有一腔热血,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心是会渐渐变凉的……
何宗文自然能感觉到顾书尧话中有话,可在他看来,顾书尧就是一年前的他,不经历些挫折是不会回头的。
“所以,你一定要回去吗?”
“恒逸,谢谢你带我来法国,但是后面的路请你让我自己选择。”顾书尧不愿再动摇,她朝他何宗文了下头,便匆匆下了楼。
马路外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直接上车吩咐司机去中国驻法大使馆。
顾书尧之前时不时去大使馆任兼职翻译,不过最近两个月实验任务紧张,她便请了假,一直没有时间过去。
顾书尧到曹延钧办公室的时候,使馆的工作人员正在进进出出搬东西,而曹延钧正站在窗前出神。
顾书尧敲了下门,待曹延钧回过头来,她试探着问了一句:“曹先生,你也要回国么?”
曹延钧见顾书尧过来,稍微顿了一下,只问:“也?还有谁也要回国么?”
他这么答复,相当于已经是在回答他要回去了。顾书尧看了一眼曹延钧,稍有些惊喜,连忙说:“我,我也要回国。”
曹延钧回国,她在乾都便多了一个认识的人,而且她对听曾庆乾讲过曹延钧的一些外交往事,在顾书尧眼中,曹延钧是个正直的且值得尊敬的人。
曹延钧记得她刚到法国还不到一年,很是意外,问她缘由。
顾书尧跟他分析明北军突然驻军一事,同时也不隐瞒自己的一腔赤诚。不过她还没有具体跟曹延钧谈抗菌素的事情,顾书尧也清楚,该低调的时候还是要先敛着。
曹延钧看着顾书尧出了会神,突然问她:“顾小姐,你方便透露你会什么吗?我指语言和文字功底方面。”
曹延钧说完,顾书尧稍微愣了一下,根据她从前的经验,这么问多半是要给人介绍工作。女性在此时的国内几乎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顾书尧觉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她没有像从前一样一味藏拙,稍稍透露了些,只道:“我会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文字功底的话,我正在为国内两家报社供稿。”
曹延钧看着顾书尧稍显期待的望着自己,开怀地笑了,“我接到通知,要我回乾都担任外交次长。正好缺一个外文秘书,我看你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