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尧只看了一眼曹梦绮，便借着替程敬祥翻译了，哪知才说了几句，有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顾书尧回头一看，是曹梦绮。

曹梦绮朝着她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来吧。”

曹梦绮因为精通英、法双语，又是名门出身，因此在她哥哥还没有当这个外交次长的时候，她就经常被聘为外交部的兼职翻译，去年的几场酒宴会议也都是她陪同程敬祥。

顾书尧听曹梦绮这么说，也没说什么，点了下头，从程敬祥身边退了一步，替她腾出位置来。

曹延钧正好这个时候回来了，他见状朝顾书尧皱了下眉，似乎他觉得有些不太妥当。顾书尧摇了下头，表示并不要紧，然后也在一旁听着。

随后程敬祥和几位外国将军上台致辞，曹梦绮跟随他们到台上去翻译。巴西勒将军每说完一句，麦克风里便传出曹梦绮清晰、温柔的声音。她从小便是焦点人物，习惯了在大家的注视下表现，在台上大方得体。

顾书尧在台下站着等候，听见一旁两位年轻官员在议论，一个叹了口气：“能娶这曹三小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另一个人笑着道：“想得倒美，人家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了。”说着往殷鹤成那边抬了下头，“那位可不是你我惹得起的。”

顾书尧顺着他们的视线不经意往殷鹤成那边看了一眼，程敬祥、曹延钧以及一众总统府的官员都在台上，而殷鹤成只和几个司令坐在台下看着。从上次的交谈中顾书尧也看得出，殷鹤成似乎对联合美英法制日没有太多兴趣。他虽没有和穆明庚一样明确反对，但也并没有多支持。

在酒宴上，威尔逊和巴西勒他们都表了态，愿意提供军火给中方军队。英美法的装备要比国内兵工厂生产的要好，拿了这些武器不止可以对付日本，将来若是相互打起来，也能用得上。

此外，明北不仅靠近燕北，离乾都也近，借这个机会将军队拉过来，是一件一举多得的事情，如今天下纷纭变幻，谁知道几年之后会是怎样的局势。

不一会儿，巴西勒、威尔逊以及程敬祥他们都从台上下来，有将领走上前去和他们寒暄。一时间人有些多，顾书尧走过去帮忙。

也是这个时候，殷鹤成起身走过来，在曹梦绮身边停步，手极其自然地扶在她腰上。曹梦绮似乎知道是他，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那一瞬他绷着的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

顾书尧不去看他们，也是在这个时候，西北的一位将领过来和巴西勒说话，曹梦绮帮着他们翻译，他讲的是有关军火装备的事情，殷鹤成也在一旁听着。

然而巴西勒说完一段话后，曹梦绮一时哽住了，她不明白一个词的意思，说了两遍都在同一个地方卡住了。

顾书尧站在曹梦绮的后面，在她耳侧轻声提醒她，“六分仪，迫击炮上用来测定射击角度。”

曹梦绮停顿了一下，这才得以继续说下去。

顾书尧说的格外小声，并没有喧宾夺主的打算。可殷鹤成就站在曹梦绮的身侧，他还是听见了，没忍住看了一眼。

“顾小姐”有人在身后唤她，顾书尧回头一看是方中石。

方石中说想请她帮忙翻译一下，他还想和威尔逊说两句话。

顾书尧便和方石中往威尔逊那边走了。她没有注意到，她走的时候有人在看她。

他问威尔逊的问题十分尖锐，大概过问了巴西勒他们对日本下一步举措的猜测。顾书尧明白他当初这样问就是想知道万一打起来，英美法三方到底会做出怎样的援助准备。

顾书尧之前也听说过方中石的名声，他三十五、六，打过不少胜仗，没有什么背景靠着一场场硬仗慢慢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替他翻译完之后，顾书尧主动和他道：“方师长，今后如果需要翻译，都可以找我，我乐意效劳！”

宴会结束是十点半，曹延钧陪着程敬祥先走了，许是觉得今天的事，顾书尧带在身边不方便，便没让她跟着。

何宗平说送她回公馆，哪知刚出迎宾馆的门，便在门口遇上了殷鹤成和曹梦绮，他们似乎也刚从里面出来。

人已经不多了，顾书尧原想装作没看见，哪知才走了几步，却听见曹梦绮主动叫她，“顾小姐，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