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延从任公馆离开后,便去了监狱提审周三。
日本人虽然之前一直在林北驻军,但军队不常在林北活动,不可能对林北的地形这么清楚。
任子延前几天收到了殷鹤成发来的电报。电报上,殷鹤成也怀疑盛军内部仍有内应,要求任子延彻查此事。
而且这个内应的身份并不简单,至少是盛军师长以上的高级将领,而且早就跟林北的势力有所勾结。
殷敬林和匪贼串通一气这件事,殷鹤成其实之前就知道了,之前一直也有所防备。
只是现在殷敬林已经死了,剩下的人会是谁?任子延了解他的父亲,他和殷司令是拜把子的兄弟,几兄弟里数他和殷司令关系最好,所以之前都是坚定地站在雁亭那一边。
如今态度突然有所转变,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他父亲是个粗人,最大的弱点便是耳根子软。
任子延便铆足了劲提审周三,然而周三是个软骨头,经不住什么严刑拷打,之前有关殷敬林的事他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如今再审他也没有审出什么新的东西。
周三和殷敬林还是当初殷敬林带兵剿匪时认识的,殷敬林本就是色厉内荏的脓包一个,不仅拿着匪患没有办法,还受了枪伤被土匪抓去了老巢。
殷敬林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干脆和土匪串通一气。
周三反反复复说的就是这些,任子延原本已经听得厌烦了,只是这一回经周三一提点,任子延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让司机送他去盛州的军事医院。
殷敬林上回被手榴弹炸伤后就是在那里不治身亡的。他死后遗体一直没有处理,还冷冻在医院。
殷敬林被炸伤的那天,任子延还在和梁师长开玩笑:“这老天爷是多么不待见殷敬林,枉他素日里人模狗样的,最终竟是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死法。”
现在想来这便是他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一个人被手榴弹炸伤,身上无碍却正好将面容炸毁,这样的几率究竟有多大?
当初之所以认定那是殷敬林,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的戎装,还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就死在他旁边。如果不是他,这该是多好的一出金蝉脱壳?
任子延到了医院,让人取出那具殷敬林的遗体一验,果真如他所料,周三说殷敬林当初在剿匪时右胸口受过枪伤,然是这具尸体的有胸口一道疤痕就没有。
任子延的副官在一旁吃了一惊,连忙问任子延:“参谋长,现在该怎么办?”
任子延明白事关重大,只道:“先给少帅发封密电过去。”
林北局势未定,顾书尧提醒自己不能这样白白等下去,得在后方做他的依靠。
顾书尧第二天一早先去了一趟燕北大学,之前孔教授告诉她大概半个月后会给她答复,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却一点音信都没有,毕竟孟学帆来盛州是准备和她一起研究抗菌药的,如今孟学帆已经从法国回来,盛军又陷在困境之中,实验室不能迟迟没有着落。
顾书尧以为是或许是战乱耽搁了,然而当她去找孔教授才知道,孔教授那个叫刘祝同的学生前两天回盛州了,因此西语系直接聘请了他为教员。
顾书尧虽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仍不打算放弃,“孔教授,之前您答应带我去见汪校长,最近他有时间吗?我这边有新的进展,我想跟汪校长汇报一下,我相信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孔教授十分为难,跟顾书尧道:“书尧,我其实之前跟汪校长说起过你,汪校长也是一个十分珍惜人才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洪铭先生?”
洪铭先生?顾书尧记得那位洪先生是西语系的一位资历深厚的教授。不过,顾书尧对他印象最深的一点是,当初是吴楚雄在背后笑话他总穿着马褂还留长辫。
“洪铭先生是汪校长特意从英国请回来的教授,精通八国语言,拿了十四个博士学位,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奇才。”孔教授说起洪铭先生这十四个博士学位时,用的是一种惊叹的语气,这样的神人的确少见。
顾书尧不明白孔教授为什么要牵扯洪铭先生,只问:“这跟洪铭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孔教授十分为难,只能跟顾书尧说实话,“因为洪铭先生去找汪校长说,他说他不希望燕北大学有女教员,而且你又和他同属于西语系。”
“汪校长就这样被洪铭一句话左右了?”
孔教授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洪铭先生是汪校长亲自请回来的,的确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为了将他留在这,汪校长之前就答应了他很多条件。”
碰上这么号人也麻烦,有些看法、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跟这位先生硬碰硬不一定有结果,顾书尧索性改变策略,与孔教授讲实验室的事情说的更详细些,“孔教授,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从法国回来,在巴黎取得了博士学位,从事生物化学方面的研究。”
汪校长未必肯见她,但是孟学帆就不同了,巴黎大学正经的博士生毕业,又是做燕北大学从未有过的、最前沿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