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三苦思冥想了好几天,最后竟然想送外孙去读书。
他家世代猎户,突然生出这个念头,却有缘由。
石老三之所以叫石老三,是因为他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五岁夭亡,一个早年间被征入伍,死在战场。
石老三年少时在外县跟过一个金刚门的武师,学了几天功夫,后来回到山村做回猎户,到了年纪,娶了妻,婚后育有两子一女,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石老三同其他猎户一样,习惯将兽肉卖与镇上,兽皮却处理干净,攒在家里,每月抽出一天,去到邢州城,将皮子卖与皮货庄,再买回一些家用物什。
天正二年夏天,石老三又去城里卖皮子,却在皮货庄遇到知府沈老爷家的女仆管事钟大娘。
钟大娘素来热心健谈,她正和皮货庄毛掌柜说话:“我族弟年轻时有志气,本地没什么门路,就带着妻子孩子去了南方,也做皮货买卖,十几年下来做得有声有色,如今年纪大了,就有归乡置业的想法,不过买卖都在那边,有些舍不下。下月他家回来探亲,顺便给儿子在本地说门亲事,让儿子留在这边开个分铺,这样也是逼自己下了决心。”
石老三在一旁听着,心中动了心思,却不好张口,这时毛掌柜说话了:“石老三你不是有个闺女,多大了,说亲了没?”
石老三假装随意应和道:“十五了,还没说亲。”
毛掌柜道:“这不正好。”
石老三道:“我一个乡下猎户家,怎么高攀得上。”
钟大娘道:“哪有这话,我那族弟祖上也是猎户,后来攒了些本钱才做的买卖,想来要不是世道不好,凭你石老三的本事,早也做得店掌柜。再说他们不挑这个,只要是本分人家,姑娘懂事就行,下回你把姑娘领来我看看,看好了这事保管成。”
石老三装作不在意道:“要说我那闺女也到了许人的年纪了,不行我就领来给您瞧瞧。”
钟大娘欢喜称好。
二人约好下月初一在城内茶楼碰见。
到了日子,石老三带上两张上好狐狸皮作礼品,领着女儿来到约定的茶楼,点了一壶好茶,就等钟大娘驾到。
谁知左等右等,时间过去大半个时辰,钟大娘还没个人影,石老三心中打鼓,钟大娘忘了?还是有事?难不成改主意了?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去问问,便结了茶钱,带着女儿直奔知府大宅。
到了那官宅附近,石老三让女儿躲在稍远处一巷子里别露面,自己带着礼品单独去寻林大娘。
石老三来到知府大宅后门,正要去敲门,谁知门突然开了,然后就看到钟大娘护着知府家的女眷狼狈跑出来,接着里面冲出一队官兵,将一干人等全部拿住,石老三愣在门口,也被当成一伙抓了。
钟大娘看到石老三,忙喊了一句:“石老三你跑这里做啥,今天不看皮子。”
那官兵领头的上去给了钟大娘一记耳光,直把她嘴角打出血,接着喊道:“都不准说话!”
众女眷连哭也不敢大声。
接着就将一干人等押入府衙大牢。
进了大牢,石老三听牢头聊天的只言片语,才知道沈知府不知为何被革职抄家,全家被抓,现在等着新知府走马上任,来审这一干犯人。
石老三回想被抓时钟大娘的话,顿时明白,钟大娘怕自己受牵连,便喊了那句话,提醒自己是来卖皮子的,不是来说亲的。
石老三心中叫苦,倒了八辈子血霉,本来还当是好事,谁知转眼成了祸事,后悔无益,只能暗自计较了一番。
等到两个月后,谢知府走马上任,审问了主犯和沈府家眷,最后审问石老三,石老三一口咬定是卖皮子,那日带着皮子,是找钟大娘看看,想卖个好价钱,谁知碰到官府抓人。
谢知府了解缘由,与钟大娘供词无异,又派人沿街盘问,查明他与知府家素来没有瓜葛,便命人将他放了。
石老三洗脱嫌疑,无罪释放,出狱时听牢头说自己命大,其他人等全部处决,石老三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