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说得含蓄，龙泽听出来是用来充作食物吃的，不禁有点泛恶心。又想到这小女孩也要吃那个充饥，更加有些于心不忍。

龙泽叹道：“百姓竟贫苦如斯。”

老汉冷笑道：“莫要装作活菩萨了，你自己都这模样，还管旁人死活，我家再没有吃的给你了，你快走吧，一会乡勇上街，你被抓住立刻送官治罪。”

小女孩却拉了拉老汉衣角道：“爷爷爷爷，不要凶他嘛。”

龙泽闻言，冲那小女孩施礼，道了一声：“你才是活菩萨，多谢了。”

又冲老汉施了一礼，这才出门去了。

龙泽出门不知该去哪里，想起老汉刚才话语，被乡勇送官，岂不是正好，于是大摇大摆地在村子中穿行，却不见村中街巷有人。

直到快走到村口，才看到有三四个人守在村外要道，龙泽欣喜若狂，刚要呼喊，却见一道灵气射来，他闪避不及，又被打晕过去。

等龙泽再次醒来，已近黄昏。

他坐在一处河道之内，干涸的河床上沙土细软，野草茂密，地贼就在身旁不远。

地贼的人形并不高大，看着也不敏捷，他走路时会警惕地四处观望，会时不时停下来，此刻他靠在河堤下，很认真地在打磨自己的爪子。

龙泽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道：“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地贼头也不抬道：“去一个世外桃源，人间地狱。”

龙泽道：“世外桃源与人间地狱怎能混为一谈。”

地贼道：“那农户家中其实还有一把粮食，舍不得吃，你猜为什么？”

龙泽道：“为什么？”

地贼道：“农户家遇到饥荒，先吃存粮，存粮吃完吃家畜，吃完家畜便抓蛇鼠吃，乃至草根树皮，最后才吃粮种，粮种可以煮了吃，或者可以放在屋顶，设陷阱捕麻雀。吃了粮种便来年没办法种粮，或租粮种，收成不够抵租缴税，最后还是个死。同样，荒年麻雀也少吃食，那网箩之下，对麻雀来说，是桃源还是地狱？”

龙泽听完久久不语。

地贼道：“待一切吃完，便是吃人。”

龙泽不忍再听，闭眼摆手让地贼不要再说了。

沉默良久，龙泽才道：“朝廷与官府不会对百姓不管不顾。”

地贼不屑道：“你说的有理，只说你大云立国三十余年，两次大灾，几次小灾，凡事出现饥荒的地方，哪回少了吃人的事？我让你看的不过是一家农户，那一家农户便是千千万万家农户，你贵为世子，会为了酒菜不合口味而拆店打人，却不知有多少百姓食不果腹，生不如死。”

龙泽道：“你们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地贼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受人所托，实非本意。”

龙泽道：“何人所托？鬼门门主？那个女人？”

地贼点头道：“不错。”

龙泽道：“那鬼门到底什么目的？”

地贼道：“说不得，说不来，毕竟我也不知道。她只说要我把你送到地方，给你看那农户，不过是我一时兴起。”

龙泽道：“为什么还不走？”

地贼道：“等天黑。”

龙泽又试了一试，还是用不出灵气，可恨几天来只吃了早上那一碗肉粥，到现在又饿了。龙泽看了看夕阳，对着地贼道：“你说的那地方，有吃的吗？”

地贼道：“应当比那个农户家好些。”

龙泽道：“你虽然是妖，却懂得不少。”

地贼已经打磨好了爪子，他靠在河堤土坡上，口中嚼着草杆道：“妖族修炼重要关口便是化作人形，会人言，通人情，我既然有这打洞往来的本事，不免多听多看人间事。”

龙泽道：“还有一时半刻，说说你自己吧。”

地贼道：“我是无关紧要的人，我的经历可没你在茶楼戏院听书看戏有趣。”

龙泽道：“说来这世上都是无关紧要的人，那说书唱戏也是敷衍出来的故事，不说则罢了，说了便有趣。想必你也有一段故事，我想听听，你便说说吧。”

地贼看了一眼夕阳，便道：“倒也没人问起，也罢，你若不嫌无趣，我便说说。”

龙泽道：“洗耳恭听。”